老奎又要拉着自己最衷爱的怀糕母羊啃草去，他喊老伴儿把墙上的草帽子拿来。

　　这只母羊给他可是立了功，养了三年，年年两胎，胎胎两只。去年冬季，它一肚子产了三只，其中两个母的。他高兴地说：“胡大啊，这幸亏是羊，那要是人还了得。”

　　这时，老伴儿提着草帽子来了，听了他的话，捣了他一捶笑语：“看你说的，人要是和羊一样，哪有那么多的粮食吃。那不也靠吃草过活了?你咋一高兴就胡想开了!真主造物儿那都有个哈数。”

　　老奎连连点头：“对对对!就这，计划生育都搞得紧得，追得那些女儿户，钻山扒洼得。”

　　老伴说：“田四媳妇也命苦，连着养了五个女儿，第六胎指望着养个儿子，还请看相的看了，说是男个娃。两口子高兴得连啥一样，给打发了二百块钱，还应承娃养下了要认成干大。结果把娃养在山洞里，又是个女子。唉，好好的三间房白白地让计划生育的把顶子给拆了，啥扶贫都拿不上，田四也给刺激得大脑不正常了。唉，胡大啊，田四咋就想不开呢?生儿养女都一样，要我说，女儿要比儿子知疼知热得多。”

　　老奎瞪着眼睛呛老伴儿：“胡说啥呢，人老祖辈子谁不巴望养儿子，没儿子就断根。不都说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老伴回击：“去，胡咧呢!”把草帽子往母羊头上一卡，转身走了。

　　阳光明媚，凉风习习，青草萋萋。

　　老奎牵着母羊专拣嫩绿的吃。他欣赏地看着吃草的母羊，越看那羊的肚子越大，连那奶穗子也棒棰子一样吊着。

　　他上去摸着母羊的肚子说：“这回给咱下四个，最好都是母的!”

　　那母羊嘴里嚼着草，回头望着他，眼神疑疑惑惑，好像在说：连我自己也说不准!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

　　老奎老婆子洗了锅，把剩菜剩饭倒进羊槽里，自己劳乏地，靠着羊圈墙头歇缓。蓦然发现那只老奎最看得起，最钟爱的大肚子母羊躺在地下吭气，她赶忙喊老奎。

　　老奎跑来一看，脸上露出了喜色。

　　他说：“老婆子啊，它要下糕了!”

　　老两口在羊圈里，伺候产妇一样地伺候那母羊，一会儿按肚子，一会儿拽蹄子，一会儿扳屁股。

　　那母羊也攒劲，咩咩叫着，突兀着眼睛，一气子下了两只。

　　它吭气着站起来，用舌头舐舔小羊，屁股上仍甩哒着胎衣。

　　老奎失望它下了两个。正叹气时，那母羊又“腾”地卧倒，头扬着，眼睛突兀着，四蹄伸着，浑身鼓力。

　　老奎一把掀过老伴，老伴撑不住，一屁股坐在羊水上。

　　老奎也不管，他猫着腰死盯着母羊的屁股，攥着两拳，吭吭地给母羊鼓劲。

　　那母羊“咩!”地一声，下了一只。起身转了一圈，又“腾”地卧倒，“咩!”地一声下了一只。

　　这样前后下了四只，把个老奎高兴得跳!

　　老伴从地上爬起来抱怨：“呀呀，你还了得呢，盯住羊屁股不要老婆了!”

　　老奎这才觉得自己对老伴儿是有点那个了。

　　母羊舐舔糕羊，他很不得舐添母羊。

　　突然，他记起了啥，一一揭开四只糕羊湿漉漉的尾巴，“胡大啊，都是母的!”

　　他高兴极了，真的抱住母羊的头，“叭”地亲了一口。

　　那母羊用疲劳的眼光看着他，似乎在说：这下中了吧!

　　老奎像是能读懂那眼光，连声说：中了，中了，中得很了!

　　老伴儿“啧啧啧”地感叹说：“我当年头胎养了个女子，你眉头子皱得挖苦呢，翻过年养了个儿子，你才对我好点，就那，你也没有亲上我一口，人心偏啊!

　　老奎是高兴得过分了，他没控住嘴地说：“对你我是亲嘴在前，养娃在后啊!”

　　一句话，把老伴说得咯咯笑……

　　老奎催着老伴敢紧给母羊熬米汤，他飞跑着去买奶粉。

　　路上的人问：“老奎，你忙啥呢，小心石头绊倒。”

　　老奎开心地说：“我那母羊一肚子下了四只，还都是母的，胡大赐悯啊!”

　　啧啧，老奎这人，老伴儿养了女儿叹息，养了儿子高兴。母羊下了公糕叹息，下了母糕高兴。

　　你说：老奎这人的心咋不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