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要明。父亲在的时候，每到清明总是这么说。小时候不懂其意，长大后也没去探究，大概勤于农事的父亲，从节气变化里总结出来的，或者是，一直传承长辈们的教诲。

清明时节雨纷纷，小时候够倒背如流，就是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天会雨丝纷纷。其他的，一概不知，有雨的清明多了，纷纷细雨真成了清明的特写，父亲说的清明要明，倒是非常难得。

晴明是上坟的日子。乡下的风俗，几乎都是一样，爷娘带了孩子，去先人的坟上祭拜，无论是新坟旧坟，这一天，都会变得有一些生气，只是有些突然，不很协调，更加凸显出时光里的无奈和凄恻。虽正是柳绿桃红，这种绿，这些红，竟有些刺眼。

清明插柳的说法，长大后才知道，回忆小时候的那些片段，好像有，又好像没有，起码不见得年年都如是。大概父亲也不太清楚，做了一回两回，也是无心之举。无心插柳，在这样的日子里，或者更有意义。

很有些年清明不在家，能到自家坟山上走一走，几乎成了一种奢侈。灵魂跟灵魂对话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一块块矗立的石碑，就代表一个个生命，熟悉和不熟悉的，所有的光阴和容颜变化，都收藏其中，认真去读，认真去看，一定看得清有过的所有过往，说不准，一不小心，就看到自己蹒跚学步是的样子。人生也是春去秋来、往复循环，世代传承里，晴明是一个解不开的纽结。

今年的清明，阳光很好，真是明朗，父亲要是还健在，一定很高兴，一定会说清明就要明，说不准会多抽两袋旱烟，抽烟的姿态一定比平常更好看，更有味道。母亲甚至会哂笑父亲，每年都是这句话，明与不明，都是天老爷的事，操什么闲心，雨也清明，晴也清明，不就是一个日子，后人不会忘记祖宗，祖宗一样望着后人。再凝重的日子，也有简单的过法，光阴落在每个人心里的味道都不会一样，父亲品尝出的，又会是那些呢？与母亲的相比，有什么不一样？可惜，父亲没有完全告诉我，现在想弄明白，也没有办法。就只能慢慢去揣测，慢慢去感受，就是不敢肯定，还是不是想象中的那些滋味。

有很多话想说，又懒得出口，更是不知说给谁听。这么多年了，乡土好像越来越远，好像成了一幅模模糊糊的图画，回头一望，真好像雾里看花。在心底，留存有一个乡村的轮廓，也非常清楚，是很多年前的那个乡村，没有淡忘的记忆，同样属于那个乡村，父亲母亲，一直就生活在那样的乡村里。多少年过去了，两座墓碑，一样竖立在那样的乡村土地上。我不清楚这是守旧，还是开始了慢慢遗忘，非常害怕在某一天，想记起某些刻骨铭心的情节，脑子里一片空白。如果说为了生活不得不一路奔波，真要是记不起回家的路，那又该怎么办？

昨天晚上给兄长去电话，家里的事情就有劳他多多费心，我就是再有心，也只能朝家的方向张望。我知道小时候疼我宠我的那些人，也会在想我眺望。我相信时空，我们的目光一定会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交织，有形的生命一定会在无形的空间里，相互触摸。

不想说太多的话，漫天的阳光，会照彻所有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