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狗在汪汪地叫。

    夜里，飘着清雪，冷风飕飕地吹刮着。

    没有灯光的路，走起来，充满了不安的感觉，脚下深浅不一，何况再喝了点酒，更加头重脚轻。

    小敏将脸缩在围脖里，暖融融的滋味顿时就弥漫了，以至于眼镜片上，略微挂了些霜气。咬了咬牙，迈开步子，走，向家的方向走。一个女人，在大半夜里，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小敏此时多少不再纠结于刚才在酒桌上的事情了。路旁的流浪狗，冻得瑟缩着，跟着小敏走了一会儿，然后，冲着她又一次地汪汪地叫了叫，就停下来，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懒得再动弹。

    小敏笑了笑，心想：人要是点背儿，喝滴水都塞牙，连小狗儿也跑来欺负认了。想到这里，她回过头，对着后面的方向，用尽力气，使劲地吞了几口，算是对小狗，以及那些狗似的的人的一种回应吧：没有谁是好欺负的，只是不稀罕搭理你们罢了。

    这样想着，一切不爽都已释然。

    小敏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临近午夜了，屏幕上有几个未接电话，她不想看，也不用看，一定是那些人的。妈的，将我当成什么了？！她禁不住又愤愤的。这年头，总是有一些不值钱的人，不仅当着老鸨，适当的时候，更不舍得当鸡当鸭的，一分钱都不值。

    小敏再次的感到恶心，喉咙缓缓地蠕动，嘴角一星半点的酒水涌了出来。她站在马路牙子上，想吐一吐，努力了半天，还是吐不出来。于是，继续走路。偶尔，一两辆出租车停下来，她摆摆手，示意不打的。走，就是走，还真不怕了，能怎么的？

    远远地，她看到了自己家的灯光了。楼层不高，五楼，窗帘没有拉上，白炽的光芒，带给了她一阵阵的温暖。她加快了脚步，她知道楼上还有一个人大半宿也没有睡，在等她，她不回家，他绝不会睡。

    小敏按了按门铃，门开了，她登上楼梯，不等她准备轻轻叩着自己家的防盗门，门开了，一张充满了暖暖的色彩的脸庞，裹着室内热腾腾的热流，一起将她包围了。她害怕自己拦不住眼里一汪委屈的泪，迅速地以一系列的脱鞋、脱大衣的动作掩饰着。

    梦里，小敏惊醒了；她轻轻地翻了翻身子，想再睡一会儿，眼前却总是那几张二皮脸，像患了痴呆病的老狗似的，流着涎水，不断地对着她嬉皮笑脸，或是说一些污七八糟的话。

她后悔了，后悔自己不应该陷入那个所谓的什么班子，一个女人家，当一个小伙计，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做自己想做的，尽自己的力，不卑不亢，自由、安逸，多好啊！可是，可是啊！

    小敏悔青了肠子，她没有想到那些人竟然是一群这样的家伙；以前，只是听说如此如此的，怎么怎么的，她并不相信，以为是别的人在造谣中伤。

    而如今，一切都明白了，是不是也悔之晚矣了？她在问自己。

迷迷糊糊，小敏又睡着了。

                                           （二）
    说什么呢？小敏在思考着如何辞去班子成员的事情。昨天晚上，辞去班子工作这件事，宛如一块石头一般紧紧地压着她的胸口，梦里有几次窒息着醒来。 毕竟，在众多的年轻人当中，她是第一个走进单位班子的，为她带来了很多的自信与荣耀。
    而现在，她想找领导，当面辞职。可是，转念一想，又不好，昨天才发生那样的事情，今天就来辞职，领导会怎么想。不行，就再等等吧，过几天再说；当面不好说，就写一封信件，递交给领导。
    小敏想着，心里多少安静了一些，顺手从办公桌上，拿起教案，下楼，到班级上课去。小敏在初中任课，大学学习的是美术专业，到了学校，领导安排她教数学。数学，就数学吧，对小敏来说，也不是难事，在高中的时候，数学的成绩还好。在新的单位，尤其是特岗教师，要听从领导的安排，是不是所学的专业，那都无所谓，初中的那些课程怎么说也能够应付自如的。更何况小敏又是一个好强的女生，没有什么难得倒她的。 
    小敏的老家并不在本地，是在山外，不是本地区的。前几年，招聘特岗教师小敏所在的地区，没有招聘的名额，没有办法，小敏就报考了这个地区的。好在，一切比较如愿，小敏很顺利地就考上了。

    当时，与小敏一同分配在这所学校的还有三个人，两个男的，一个女的。在教育局签完合同，在校长的带领下，并没有先回学校，而是参加了一场活动，是全县教育系统举办的篮球赛。晚上，学校安排篮球队的队员吃饭，校长顺便再酒桌上，把四位特岗教师介绍给了大家。

    酒桌上，那两个男生真是如鱼得水，酒喝得爽快，话也说得熨帖，校长以及学校的另外的几个主要的领导听得心花怒放。小敏不敢喝酒，很矜持，毕竟是一个女生，总不能太过分张扬。另一个女生呢，一脸的忧郁，并不开心。

    两张大桌，围拢着二十多人，女生就小敏和另一个叫章玉的。小敏老家在贵州，章玉则是本省的，小敏详细问了问她，知道她是珲春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关上门的包厢里，烟气弥漫。校长很高兴，半斤多酒下肚后，脸上洋溢着禁不住的快乐，一再地要求大家举杯，酒词也花样百出。

    小敏、章玉与校长一桌。校长不吸烟，却不吝啬烟钱，两桌上的都是二十多元一盒的软包玉溪。后来，喝到兴致上，叫那个五大三粗的后勤主任查了查桌上吸烟的，每人发一盒，揣在兜里，事先上来的，算是公共的。

    校长此时端着酒杯，赞扬了球场上队员们的辛苦付出，并告诉大家放下包袱，玩得快乐就好，至于成绩嘛，不必在意，重在参与。然后，就讲了一个笑话：“一哥们儿去医院打屁股针，哥们害怕， 医生说：别怕，放松，哎，没事的， 一点都不疼，放松一哥们儿去医院打屁股针，哥们害怕， 医生说:别怕，放松，哎，没事的， 一点都不疼，放松...... 这时，哥们放了个响屁。 医生说：这是咋的了？哥们说：太放松了！ 医生更逗，来了一句：你特么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给你扎漏气了呢！”

    不等校长说完，大家都笑了，有的是真心的笑，有的是近乎在取悦领导。小敏没有笑，章玉低下了头。

小敏看了校长一眼，感觉那眼神里，充满了一种东西，很难让人猜透。而校长也正在用眼睛的余光在逡巡着章玉。

    章玉浑然不知。

    在小敏的眼里，章玉是她看到的最漂亮的现实版的女生：高高的个子，大约在一米七三左右，白皙的脸庞，尤其是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灵动，而且清澈，宛如一泓秋水，微微泛着吸人魂魄的涟漪。

    章玉所学的专业，是健美操，人长得漂亮，真的没有辜负了这个专业。而相比之下，小敏则相形见绌了一些。小敏长相一般，大众化，不出奇，不超众。

    正在小敏思考着的时候，校长又一杯酒满满地干掉了。不喝酒的人，坐在酒桌上，那就是一种煎熬。初来乍到，又不能离开，只能硬撑着坐着，陪着。章玉也是一脸的无奈。

    饭后，小敏和章玉在另一个领导的安排下，住进了一家宾馆。

    校长等几个人，似乎没有和好，张罗着要砸地摊吃串；后来，后勤主任眨着眼睛说一半隐藏一半，大意是先去足疗，消消酒，然后再宵夜。

    第二天，小敏醒来，可见章玉在收拾自己的东西。问：章老师，你这是？小敏老师，我不想在这里干，想回家，所以，我昨天并没有与教育局签合同，章玉说。为什么呢？章玉笑了笑，说：不为什么。

    小敏不好再说什么，默默地看着章玉在收拾东西，心里充满了惋惜之情。（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