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下旬的长春，已经很冷了。走在街上，你能看得见人们口中呼出的白色雾气，也能看见情人们的手握在一起取暖。那天，我和室友早晨出发，去往长春市区。

　　那天也挺冷的，在车上我们看着路上凋零的野花昏昏欲睡，直到进入市区我们才打起了精神。从客运站到重庆路，我们看到了杂乱的批发市场，也看到了繁华热闹的商业街；看到了角落裹着破旧棉袄抵御寒风的乞丐，也看到了街头穿着名牌潇洒走过的时尚青年。

　　我们在重庆路下了车，逛商场，吃小吃。而就在我们美滋滋地品尝美味的时候，一件事的发生，成为了我大学生活第一件令我难忘的事。

　　我们一人买了一个烤肉串，我边吃着自己的，边拿着另一个，等着买奶茶的室友。这时，我感觉到背后有个人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左肩。我转身一看，是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奶奶。她裹着暗蓝色的头巾，在颔下随意一系，凌乱的花白头发在十月的冷风中从头巾里飘散出来，皮肤黝黑的脸上有几抹灰黑色，牙齿已不齐全，穿着破旧的棉袄上还有些许补丁。她又用她拍我肩膀的手指了指我手里拿的肉串，无力却又努力地说了一句：“给个串儿吃。”那时我才看见，她满是皱纹的手上粘了很多食物的碎渣。正当我在疑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碎渣时，她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说了两个字：“饿了。”

　　当时我真想把手里的东西都给她吃，但我当时也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脑海都是长辈说的不要轻易行善之类的话，就只能说东西不是我的。她并没有再问，而是默默离去。那一刻，我发现我很快就后悔了，因为我扭头看见，老奶奶走向墙角的那个垃圾桶，吃力地扒住那个已经到她胸部、看似沉甸的垃圾桶，把那只苍老的手伸了进去，寻摸了许久，才翻出来几串别人已经吃得不像样的肉串。而她，却视之如珍宝般的紧握在手里。随后，她又走到小吃摊上的餐桌旁，用手拈起桌上别人吃东西落下的碎渣，慌忙而又小心地塞进了嘴里。

　　那时，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的手上会有那么多碎渣。

　　最终，我还是走到了她面前，把自己的肉串递给了她。我和室友离开时，我们没再看到那位老奶奶。走前我买了一碗肉丸汤，因为要进服装店，就只能在门外把东西吃完。

　　而就在这时，我在我身后的垃圾箱旁，又看见了那位老奶奶。眼看越来越冷的她，依旧在努力翻着垃圾箱，就像一个无知的孩子在一个未知的盒子里翻找着自己期待已久的玩具。她口中因吃力呼出的白雾也愈来愈浓。我不禁心疼起这样一位流浪街头的老人。朋友把手中的肉串递给了她，我端着手里仅剩下一个肉丸的肉丸汤，慢慢走到她的身后，轻轻拍了拍她佝偻的后背，她缓缓转过身，那只手依旧停留在垃圾箱里。我把那碗肉丸汤递给她，说：“奶奶，喝点热乎的汤吧！”她嘴角微微上扬，虽然可能因为天冷连微笑都觉得吃力，虽然可能她的笑容并不那么明显，但是那一刻，那是我看到的最美、最暖人心的弧度。她依旧是缓缓地接过那碗汤，点头对我们道谢。后来，我又说：“奶奶，不要一直吃垃圾箱里的东西了。”她仍冲我点点头。

　　那天是静谧的阴天，没有凛冽的狂风，没有反射的阳光，但我看到了她原本干涩的眼睛里，泛出的泪光。有点浑浊，像被掺了风尘的湖水；有些凝重，像被微微冰冻的露滴。

　　她在原地伫立了好久，保持着那个姿势，含着许久未流下的眼泪，端着那碗热乎乎的汤，一动不动。看着看着，那种心疼的感觉越来越浓。

　　渐渐地，我们慢慢走远了。我还是忍不住回了头。回眸那刻，老奶奶缓慢的走向那家时装店橱窗前的台阶前坐下，开始吃手里的食物。动作依旧缓慢，白色的雾气也依旧从她口中缓缓地呼出，但那一刻，那些白雾好像温暖了许多。

　　2014。11。6晚于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