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农跟张岱说闵老子的茶可不是容易就喝到的。可是张岱一点都不相信,抵达了桃叶渡的时候,他去探望了闵老子,就想品上一杯好茶了。可是闵老子不在家。
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张岱才碰上了一个蹒跚的老头子。一问才晓得这就是闵老子了。也没说上几句子,老头子就站了起来,连声说他把他自己的拐杖忘记了,没带回来,得过去拿,把张岱丟在了门外。
张岱也是一点都不死心,为了一口传说中的茶,他死守在闵老子的家门口,不肯就这样的轻易放弃了。
很怪的,也没有别人的介绍,也不是什么熟客,就这么的陌生人,只因为听说了别人的广告,就这样跑到了人间的家中,死缠着要喝上一杯茶。在今天,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是什么茶让人这么的痴癫?!
闵老子的态度其实说出他的心思:
“您怎么还在呢?您到底想要什么呢?!”
一付不耐烦的样子,一付不欢迎的话音!可是张岱的心理倒是过关的。一点羞耻心都曾闪过。一旦欲望充满了心灵,人就会表现出一付不要脸的把式了。
张岱坦白了,一直都很羡慕闵老子的茶艺,今天要是喝不到,是坚决不走的。
张岱以为闵老子又要找什么借口,可是谁料得闵老子听了却是异常的欣喜。被人赞美真的是一个享受、一种欢乐。闵老子完全改变他的态度,面对着一个这么崇拜自己的人,他一心高兴地把客人引入了家中,而且,也不管夜深了,立刻开炉准备泡茶。
喝茶的地方是在房子的另一端了。是一个专用的茶室了。真的料不到这样地讲究!这样地有品位!
茶几上摆放着精绝的茶壶,好多都是产自宜兴。太精美的茶壶了!
深夜里,他们依偎着月光,宁静的心灵,在柔柔淡淡的光线下,面对面,开始了品茶。
茶太快地泡好了。放在面前,茶香一下子婆娑上来,香气这样逼人,深入肺腑。让人神怡!在茶杯里边,茶水与茶杯几乎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这样的茶!真的太少见了,真的太让人心旷了。都不得不叫绝了。
难怪都说闵老子的茶不容易喝到!
品了茶,自然地要问起这是什么茶,这是什么地方的泉水了。
闵老子显然是小看了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了。面对着这两个问题,他只是随便胡扯,一点正经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想着让年轻人尽量地满足,然后尽早把他打发出去。
没料到的是张岱也是高手,也太在行了。
茶一进口,张岱一下子品尝了出来。似乎是为了一场考试,张岱又品味一口。
“不要骗我了。这是阆苑茶的制法,味道却是一点都不像阆苑茶。”
“你说是什么茶?”
闵老子显然是神秘地露出了笑容。
“怎么跟罗岕茶一样的味道呢?!”
闵老子听了,禁不住掉出了舌头。
“吃茶的水是用什么泉水?”
“惠泉。”
“你又骗了我。”
闵老子只得认输了。
“不敢再骗你了。跟你说实话吧。”
我不晓得张岱他们喝到的茶到了今天是否还能喝到。至于阆苑茶、罗岕茶,在今天似乎更是没有听过。很是可惜,令我遗憾,让我失望。祖宗这么喜欢的茶到了今天却不见了踪影。不过,能够坐下来,在宁静的夜晚,一颗平静的心,远离了人间,在幽幽的月光之下,品味着茶道,品尝着人生,也是让我向往的,令我羡慕的,同时也使我妒嫉。这么纯净的友情在袅袅的茶香中散发着人间真情、人间的真诚、人间的博爱!
而在近500年后的今天,“惠泉”更是唤起了人间美好的回忆。环顾我们今天的生存环境。在我们面前的是无数的“黑河”、“黑水”、“黑泉”,去哪儿寻找清冽、甘甜、纯净的惠泉呢!
祖宗比我们的福气大得多了。
要是我们今天这样继续污染下去,当我们是祖宗的时候,我们的子孙又会有什么感叹呢!我们的子孙又怎样生存下去呢!我是不敢往下想像了。
闵老子不得已,只得说出了泉水的秘密。
“现在喝的惠泉水,得把井中的水先掏干。等到了半夜的时候,新的泉水会涌了上来,然后才开始取水。这样的泉水比平时的泉水都要好,更不用说别的了。您都喝出来了!太不可想像了。”
闵老子的话还没说完,就站了起来,走了出去。很快又回来了,手持着满满一茶壶的茶到了张岱的面前,让他品尝、评断、
张岱慢慢地品鉴。
“茶香这样浓烈、逼人。而口感也是满满的余香。这肯定是春茶?刚刚喝的是秋茶了!”
闵老子听了,大笑了起来。
“我都是古稀之人了,自认为自己能够品茶,料不到还不能够和您相匹比!”
张岱常常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
然也,张岱和闵老子的交情就是这样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