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终于来了。风和缓轻柔起来，母亲住的二层小楼也不再那么生硬，阳光软软的，那陈旧的屋檐因为飞来飞去的燕子倒有几分生动了。

不知小楼作何感想，春秋冬夏都是母亲一个人进进出出的陪伴。啄食的鸡、睡眼惺忪的老黄狗、炊烟、鸟鸣.....不知这些算不算也是一种陪伴。每一个安静的黄昏里，母亲会在吃饭前拧开那老式的电视机，听一听第二天的天气预报。或许是年久失修，也或许是屋内湿气过重，那声音总是轰隆隆，加之画面模糊不清，母亲索性会再换一下台，仍然没有安静清晰让人欢喜的画面。这样来来回回拧几次，终于调到要听的天气预报，母亲会侧着头用她并不机灵的耳朵听着.....天气预报过后的节目母亲并不用心，常常会回到厨房忙碌一阵，返回屋就把这“负重老马”式的电视机关掉了。因为吃完饭，邻家的大婶或大娘要喊她去教堂作祷告。

母亲信教的初始是源于父亲离世后走不出的一份悲伤。教堂安静而又凝重，或许更适合这种情绪的安放。教堂离家并不远，也就两三里路的光景，但因为朝晚都要去做祷告，算起来一天也有近十里路的路程。我常常把这些年来母亲身体渐渐硬朗的理由归功于对这“十里路”的坚持，而不是所谓的神的赐与。当然，圣经里提倡的仁慈、宽宏、孝道等还是在一定程度上开化了母亲的心境。不论什么时候，母亲的枕边都会放着一本圣经，或许，在岁月的延展中，它已然悄悄成了母亲的一个“伴”，听着母亲的倾诉与释怀。

随着天气逐渐变暖，母亲便着手收拾院前那块并不大的空地，常常要依着墙根种上一些南瓜、冬瓜等，因为这些都是藤蔓植物，墙头、屋顶便是它们自由的天地了。而对于生性喜阳的黄瓜，就要特意选在通风、阳光都好的地方了。似乎母亲对于种植也是“因材施教”，家里废弃不用的铁桶或盖房子剩余的砌块，里面只要填满了土壤，就是辣椒生长的乐园了。几场雨、几场风后便是夏秋了，你看吧，院里院前院后，都是满眼的绿色，煞是壮观，南瓜金灿灿的，弯着腰身儿，静静地躺在房顶的瓦砾间。冬瓜却已是蠢蠢的、笨笨的在叶蔓盘生的地上了。黄瓜像最机灵的小猴儿，调皮的悬在黄瓜的枝蔓上，那脆生生、绿盈盈的模样真是让人新生欢喜。索性摘下一根，用井水冲洗干净，放到嘴里咬一口，那岁月的香甜便在肠胃里酝酿吸收了。那由绿变红的辣椒，层层叠叠，摘两个用线穿好，挂在邻家爱俊的姑娘的耳朵上，立马会呈现一份原始生态的美。我常常觉得，这满园的瓜果飘香像是母亲的诗篇，院里院外都是赞叹，连那二层小楼也似乎因为这份盛况而显出几分骄傲了。

入冬以后，母亲的院落连同那二层小楼就萧条多了，有时夜里一阵大风，屋檐上的一块玻璃瓦就会偶尔掉落下来，“咔擦”一声巨响，母亲就会欠起已歇息的身子，摸索着拧开床头的手电筒到院子里看一看，是否把楼梯下那鸡栅里的小鸡吓跑了，看一切无恙后，母亲会自言自语一句“这风哪，刮啥呢？”然后又会折回屋里继续歇着。

春夏秋冬，二层小楼痴心不改的陪伴着母亲，母亲并不怨天尤人，在平淡的日子里，有时也会一个人用心调和着生命的酸甜，朝起晚睡。闲暇之余，有时也会出去做一下工，挣个零头线脑的钱。在我看来，圣经、种菜、做工等都是母亲的陪伴，有了它们，母亲便不再是纯粹的孤单，她以自己的方式深深爱着这一个人的流世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