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岁时，无论冬夏天，记得我总穿着个开裆裤，满村的奔跑。走在巷子上，那前后开着个缝，怪不自在的。还时常会遭到大人们的讥笑，甚至村里的麻三叔常与我闹些恶作剧。

　　在我印象中，倒不是母亲特意为这么大的我而缝制的开裆裤，而是上面的两位哥哥们小时候穿过了以后“恩赐”于我的。他们长大了，穿不了了，又轮到了我捡了个大便宜。那时农村有句流行话：“新老大，旧老二，补补纳纳归老三。”我是倒霉的老三。父母喊我“三伙”，村上人也都这么称呼我。我好像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那时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儿也没有。等我8岁了，背着母亲缝制的小布袋上学了，跟个讨饭花似的。身上还是穿的两位哥哥们穿过的那个开裆裤，跨进了教室。打我记事，我就没穿件新衣裳，总是眼巴巴盼着大哥、二哥能早点穿不了就好了。好不容易盼来的，却都是旧的，破的。不是衣服腿弯子破，就是膀弯子破。连纽扣也不齐全，五颜六色。后来这些部位就补丁摞着补丁了。

　　冬天，倒也罢了，还能有个破的开裆裤，遮挡着身子。到了夏天，母亲总是强硬我脱掉所有的衣服，让我光着身子在毒辣阳光下全村溜达。父母亲总会说：大热的天，你也不怕捂烂了身上的衣服。在那火辣的太阳下，母亲宁可舍得我的嫩皮，却舍不得那几件宝贝似的破衣服。那时，我也知道了害丑，有时趁父母下了地，又立即偷偷把衣服穿上，在满村子里跑。身上有了这身的破衣服，就觉得自在多了。

　　记得有一年秋天的傍晚，我跟妹妹躲蒙子，不知怎的，就神不知鬼不觉掉进了粪缸里去了。母亲把我从粪缸里臭烘烘揪出来，先打了我，再剥下我身上的臭衣服，将我拖到河里洗了澡，让我钻到了被窝里去了。

　　第二天大早，外面下着毛毛雨，我要起床上学了。母亲说：你光着身子去吧！我一下子想起了昨晚的事。这老天爷像是跟我作对似的，连下了三天的小雨，让我苦苦钻了三天的被窝。那时，我哪知道我就只一身唯一的家当。记得母亲每次洗我身上的衣服，一选好天，二选星期天。我脱下身上衣服，会一整天呆在被窝里，不得外出活动。

　　我记得最清楚了，村上的麻三叔，那时他每看到我穿着开裆裤，从他面前经过，他的麻子脸，总是那样的难看，总会跟我阴笑，那笑我觉得很不自然。笑后，他会弯下身子，低下头，仔细研究起我的开裆裤来，再慢慢戏弄我一番。让我老实站在他面前，叉开双腿，用他那粗大有力的双手，摸摸我的小鸡鸡，很认真地跟我说：你的小鸡鸡怎么总不见长？又那么的黑？我会胆怯地弯下腰来，看着麻子三叔，任他玩弄。待他走后，我仔细研究一番，竟然被他掐青了我的皮。但发现并不像麻三叔所说的那样。然后赶紧溜走。后来我每次遇上他，会很害怕的夹紧胯裆，想溜，他又会追上我。每次都想办法往我开裆裤里，塞些乱七八糟肮脏的东西到我的开裆裤里。

　　一日秋天的傍晚，我又倒霉地遇上了两手背在后面的麻三叔。他后面跟着条他自家的大黄狗。他从背后的一只手里突然往我的开裆裤里塞了只小癞蛤蟆吧。这东西一进了我的裤胯裆，使我的两大腿麻酥酥的痒。它进去后，还真来着劲儿。我双脚直跺，我越跺，癞蛤蟆越往我的裤腰上窜，吓得我直哭。睁开眼，早不见了麻三叔的踪影。唯有他家的大黄狗还在围着我的开裆裤，嗅着、转着。它好像也看出我裤胯裆里有玄机。那次，我是哭着回家的。

　　回家后，我央求母亲给我缝上开裆裤。从此后，我才算告别了穿开裆裤的历史。以后遇着麻三叔，我会显出很神气样的，学着他，挺着胸脯，背着双手，慢慢从麻三叔面前经过。机关没了，看他也拿我没法。那年我虚年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