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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葩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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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青天牧羊 发表时间:2016-05-20 20:32:49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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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故事凝练,乡土气息浓郁。作者笔下的主人公奇葩村长圆滑世故,随机应变的形象跃然纸上,耐人寻味。荐读分享,问好作者。

    尽管大公鸡甩开嗓门,一遍遍叫着天亮,村长却充耳不闻。

    他睡得正酣,鼾声如雷。他好久没这么熟睡过了。之所以睡得熟,一来是因为昨晚他睡得太迟,三点多快四点才离开麻将桌,很是疲劳;二来是心情很好,昨晚他的手气太好了。打了三个“风”,村长连开了三个无宝七对,四个清一色,五个杠上花,直把桌上的三个人输得一点脾气没有了,气的直翻白眼。当然,一张张“红皮”也都装进了他的腰包。他也毫不客气,一边咧着大嘴笑,一边取笑着他的三个牌友——他的老爸、老妈和自己的女婿。

    村长老爸今年七十有九,老妈大他老爸一岁已经八十整。老爸退休前是中学老师,退休后没什么爱好,就爱打麻将。老妈受老爸影响也喜欢打麻将。只要农闲不忙时,老爸老妈就要村长陪他们打牌,村长也不拒绝,说:“可以啊,不过老爸有钱不许赖账,我输了我给,我赢了老爸得一是一二是二给我。老妈输赢我包了,赢了是她自己的,输了我给。”三缺一,人不够,村长就发展了也是中学老师的女婿,让他有空就陪爷爷奶奶打牌。村长老爸牌瘾很大,但也不知道是牌技不行还是手气不行,总之每次受伤的总是他。基本上老爸每月的工资都以输钱的形式进了儿子的腰包。这样一来,老爸便经常闹饥荒,当他提出又要打牌而身无分文时,村长便说:“没钱,谁和你打!”老爸可怜兮兮地说:“那你借我一点好吧?”村长说:“那没问题!不过,赌博场上无父子,你打张借条吧。”老爸也没意见:大笔一挥,写了字据。村长便收了字据然后丢过去几张“红皮”。这样的场景几乎月月上演,一家人乐此不疲。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村长家的大门被撞得山响。

    伴着撞门声的还有气喘吁吁的呼喊:“村,村长,快快开门,不好了,要出人命了!”

    村长一觉惊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赶紧开门。进来的是一个老妇人,村长认得是自己的远房嫂子。

    村长姓潘,这一个村子的大部分人家都姓潘,村名就叫潘家寨。潘村长让嫂子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和颜悦色地说:“嫂子,别急,有话慢慢说!”老妇人抹了一把眼泪,急急地说:“大兄弟啊,你快去救救我儿子吧,他,他,快被打死了!”村长一听,大惊失色:“你儿子在哪?”“在我家隔壁郭家,郭家几个人正在揍他啊!”老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啊,怎么会这样?快,咱俩边走边说。”村长疾步快走,老妇人一路小跑,向郭家奔去。

    老妇人家所在的村名组叫岗那边,离村长家隔着一个山岗,约摸有一二里山路。岗那边是一个山坳,不远不近地分布着十几户人家。其中姓潘的五六家,姓郭的三四家,还有两家姓郑的。

    老妇人家在最东头,三个儿子一起住着祖辈传下来的一幢老四合院子。院子已经很破败了,甚至天井里都长起了蒿草。一到雨季,外面下大雨里面便下起了小雨。此时住在这个老院子里的只有老妇人和小儿子。大儿子和二儿子两家早在几年前就拖家携口出门打工去了,将一应山田地都交给了老妇人和老三,只在每年过年的时候还回来看看,近一两年老大老二也很少回来了,只是偶尔打打电话偶尔汇点钱给老妈。

    老妇人今年六十有五了,老伴五年前就去世了。老三因为打小看得惯,从来不让他干农活,所以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毛病。三十多了也找不到媳妇。前几年也出门打过工,但到年底到家还是一个净人,有时连回来路费还是借老乡的。他老妈就说:老小啊,你干脆在家把茶园好好打理打理,也照应照应我,就别出去了。这么着,老三就留在家里。说是照应老妈,打理茶园,可是老三啥也不干。整天就三件事:睡懒觉,找老妈要钱,找牌打。因为老三整天游手好闲啥事不干,就是行尸走肉般飘来飘去,故江湖人送外号——潘老飘。

    老妈对这个小儿子本来有求必应,可渐渐地老妈也不堪其扰了,因为老人几乎所有的积蓄都被小儿子掏空了,但他还在不停伸手要要要。

    老妈六十多岁的人了,一天到晚,不是在地里就是在山上,忙个不停。

    就说春天摘茶季吧。老妈天不亮就上山了,天黑才回家,回家后锅灶还是冷的,三儿子不知还在哪儿潇洒。老妇人匆匆下了一点面,便开始炒茶,炒到半夜,烘了个大半干,便拎着到七八里外的山脚去赶早茶市。天不亮再赶到家,和衣在床上躺一会儿,便又在鸡叫声中上山采茶去了。

    如此周而复始将近两月。老妇人大概挣到三千来块钱,很快便进了儿子的腰包,挥霍在了牌桌上或者那一瓶瓶的白酒里。老妇人劝过儿子别喝酒,没酒量一喝就醉,对身体不好。儿子圆睁着血红的眼凶狠地回应说:“那你告诉我,不喝酒这长夜怎么过?”老妈便不说话了,她觉得是自己无能不能给儿子娶上媳妇,自己的义务没有完成,是自己不会忙,是自己家里穷,总之都是自己耽误了儿子。老妇人除了自责还是自责,她除了尽自己最大努力挣钱之外,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帮着儿子娶上一个媳妇。

    这天晚上,潘老飘照例又喝了半斤酒。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可是怎么也睡不着,浑身燥热难耐。于是,他索性不睡了。走出户外,已是午夜,屋外繁星满天,一片静寂。他无聊地在家门口像一个幽灵一样溜达。

    耶?这谁家,大半夜居然还有灯光?他兴奋地循着灯光跌跌撞撞地舞去。

    村长和堂嫂来到岗那边,远远地,只见郭家三间土打墙房子正中的堂屋灯火通明,不时传来一个男人的厉声咒骂以及另一个男人时高时低的哀嚎声。村长撇下堂嫂,三步并作两步,旋风一般来到堂屋,高声喝道:住手!那个手拿竹条抽得正欢且边抽边骂的男人吃了一惊,赶忙停止了动作,满脸怒气地朝向村长:村长,你来的正好!村长忙夺下男人手中竹条,扔向门外,又瞥了一眼在地上痛得打滚的老飘,虎着脸目光紧逼男人,满脸威严地低吼道:“谁给你的权力打人?打出个好歹来,你负得了责任吗?你知不知道你已犯了故意伤害罪、非法拘禁罪?”村长的目光像两支利箭直刺着那个打人的男人。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男人顿时矮了半截,心里又是一惊,目光黯淡下来,口中却不甘示弱:“这个王八孙子,竟敢深更半夜来我家干坏事,打死不屈!”村长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男人坐下。又一把将只穿了个上衣和短裤的老飘从地上揪了起来——老飘衣衫不整,满身血痕,哼哼唧唧站立不稳,不料村长径直照他脸上“啪啪”甩手就是两个巴掌。这两个巴掌不但把老飘打懵了,也把老飘的妈妈打懵了,更把打人的男人打懵了,把所有在场的人都打懵了。村长余怒未消,牙齿缝里恨恨地挤出了两个字:败类!

    两声巨响之后,现场死一般的寂静。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屋子立即鸦雀无声,连空气也似乎结成了冰。谁都不敢再说一句话,只等村长发话。这短暂的冷场足以彰显村长的威严。

    “老郭,到底怎么回事?”村长声音不高,口气冷得像石头。

    那个叫老郭的人,大名叫郭忠犬,身高足有一米八开外,膀大腰圆,五十上下,满脸横肉,是远近闻名的屠户。

    “是这样,我昨晚睡到后半夜,大概三四点的样子吧。忽然听到我儿媳大声呼喊‘救命’,我慌的来不及穿衣服,就穿了个裤头,光着脚,从老屋来到我儿媳的房子。儿媳大门敞开,房门紧闭。房内传来我儿媳的呼救和一个男人的斥责声‘别叫,再叫,小心我弄死你!’我听到这里,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踹开房门,看见这个畜生穿着个汗褂裤头,正在剥我儿媳妇的衣服。我就把他拖出来,罚他跪在堂屋……”

    村长这时把目光投向一直蜷缩在墙角啜泣的年轻女人。这女人,村长当然是认识的,叫云霞,二十四五的样子,身材窈窕,皮肤白皙,乍看根本不像庄户人家的媳妇。“云霞,别哭了,不要怕!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最清楚,你现在原原本本地说来我听听。我替你做主!”村长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和蔼,就仿佛一个父亲在询问自己的孩子。云霞一向很敬重村长,她便停止了哭泣,小声缓缓地说道:“昨晚,我洗完澡后,没有瞌睡,就坐在窗户前的写字台边看书。我不是前不久才从杭州回来吗,因为我怀孕了。小郭怕我累着,让我在家安心养胎,叫我婆婆服侍我。这是第一胎嘛,所以小郭和我都很重视。我就买了一些孕妇知识的书籍在看。因为看的很入迷,也没有瞌睡,不知不觉就到了三点多吧。我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大门被推开。一个男人闯进了我的房门。一看,是隔壁的老飘。他满身酒气,一看就知道喝了不少酒。我就推他出去,说‘这么晚你来干什么’?!不料他随手把房门关紧,嘴巴就凑到我脸上说‘云霞,我想你都想疯了。反正你现在也没男人,你就给我一回吧!’一边说,一边就把我往床上推,还撕扯我的衣服。看,我的上衣都撕烂了!”果然,顺着云霞手指方向,吊带衫的一侧已经被扯断了。

    “好,我知道了”村长沉着地说。他将目光又一次投向坐在地上的老飘——“显贵”,村长难得地喊了老飘一声大名“你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村长此时的声音很轻柔。

    “是这样的。我昨晚喝了点酒,大概半斤吧,喝多了。睡了一会儿,结果睡不着,就出门溜达。看见云霞家灯光亮着,她坐在写字台前看书,就穿了个吊带衫和三角裤。当时,我一看她雪白的奶子,立马就昏了头。再一看她家大门居然是掩着的,没关牢。我就跑进去了。我错了!我不是人!村长你惩罚我吧,我认了!”早已酒醒的老飘,此时明白村长是他的救命稻草,否则,郭屠户真的会把他打死的。

    “表嫂”,村长喊了一声屠户老婆“给我来杯水!”听完了众人的陈述,村长此时气定神闲,喝了一口水,然后缓缓说道:“老郭,此事你想怎么处理?”老郭言辞激愤“那还要说吗?把他抓起来坐牢!”又问云霞:“你想怎样?”云霞思考片刻,答道:“公公当家就好!”又转向老飘:“显贵,你想怎么了结?”“全凭村长做主!”

    “好!听我说,”村长霍然从板凳上站起来,“此事已触犯刑律,应当司法解决,决不可私了!你们听好,显贵显然属于强奸未遂,应判刑坐牢!老郭滥用私刑,故意伤害,也罪不可免!现在,我代表村委会郑重宣布,由我押解你们两人去派出所投案自首。”村长义正辞严面无表情地说完,随即掏出手机,打了派出所电话。“因为天刚亮,所里还没人上班”,村长说“没人接听没问题,我送你们到的时候,他们应该上班了。毕竟还有20里路呢。”说完,催促老郭收拾一下和自己去派出所。不料,老郭这回居然生起了软壳蛋,说:“此事就全权交由村长处理就好,我就不去派出所了。”村长面色凝重地说:“老郭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呀!你不去恐怕不行哦!”没等村长说完,老郭居然抬脚就走了。

    村长也不去追,只是对着背影大声喊道:“老郭,你要不去可别后悔哟!”又对老飘说:“显贵,你犯法了,就要接受法律的严惩!神仙也救不了你!你回家穿上衣服,我送你投案自首!”说完,村长让老妇人扶着老飘回家去了。片刻,在村长的押送下,老飘离开了岗那边。此时此刻,云霞一家五味杂陈,老飘妈妈哭成了泪人…….

    到了村长家,村长让老婆给老飘打了四个荷包蛋,然后坐上了村长的宝马——一辆破旧的嘉陵摩托。

    上车之前,村长问老飘:“你知道咱俩这一去,意味着什么吗?“要坐牢,我知道!”

    “有什么话要讲吗?”“我很后悔!不光是昨晚这事,还有我愧对我妈!她养我30多年,我从来没有让她舒心过,更没有孝顺过!”“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后悔,迟了吧。不过,坐几年牢,出来后再重新做人!”“嗯,好的……”老飘说着说着,泪流满面,居然让村长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初秋的天气,早上很有些凉爽了。村长在前面开着车,忽然心里阵阵发抖。他看着眼前熟悉的山川田野,听着身后老飘隐隐的哭泣,想着堂嫂那痛哭的身影,在下山的一块荒地边,村长一晃神,摩托车“砰”地一声摔倒了。老飘没事,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想扶起村长,不料村长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低声喝到:“还不快跑!向南,朝岳西方向!”眼见老飘已跑上山林,即将消失不见时,村长这时扯起嗓子大声呼喊起来:“快来人呀!救救我啊,把显贵给我拦住啊……”清晨的旷野中,村长的呼喊显得那么的无力、那么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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