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退休多年的老石回原单位第二次参加退休教师座谈会。

　　他认识老史，故在语文办公室小坐。他看见全是招聘的新机制年轻教师，感到很是惊讶，惊讶于他们年轻漂亮，惊讶于他们的本科学历，还惊讶于他们的资格证——高中教师。

　　这些对老石来讲，的确不得不惊讶。就拿学历这点来讲，老石教书学历不达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中师函授毕业，从烦恼中挣脱出来时，人已40多岁了。

　　老石调到这里工作时，办学条件不是很好，看见现在都坐着老板桌，每人一台办公电脑，教室里都用上了电子白板，感叹不已。

　　老史给老石介绍完学校的基本情况后，老石很感兴趣地问：“老史，现在身居何职？”

　　“教研组长。”老史坦然地回答。

　　“哦，老张呢？”

　　“图书管理员。”

　　“哦，老王呢？”

　　“门卫，今天请假了。”

　　老石的语气显然变了，语调低沉。看样子，他对所有的回答均十分失望。

　　老张和老王搞了多年的管理，在全镇是响当当的骨干，曾在全县产生过影响，当年把学校管理得井井有条，老石至今难忘。在老石看来，他们应当继续做管理工作，不然当个支委、工会主席也算说的过去。老石退休多年，在家安享晚年，只知道学校换了几任校长，别的从来没关心过。

　　看出了他的心思，老史忙说“自古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干部能上能下’。我们都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安。当年，你老石不也这样吗？”

　　“我没干好，是因为学历低，而老张老王干成目前的样子，不合时宜。”

　　“是呀，在这个价值多元的时代，世上不合时宜的事情太多了。”

　　老石起身去会议室参加座谈会，心情有些沉重。结束后去食堂就餐，他没有去，而是找老史去话别。

　　老石说：“老史，忆当年，你23岁当村小负责人，血气方刚，为人正直，一直代毕业班，没有人不佩服。后来到镇小当主任，把教学研究搞得红红火火，那时你才28岁。退休这些年来，回忆那些往事，仿佛就在眼前。”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座谈有何感想？”

　　“外甥打灯笼。”

　　“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王小二过年。”

　　“哦。下回还来吗？”

　　“外甥打灯笼。”

　　“既然如此，下回就别来了？”

　　“我要看谁不外甥打灯笼。”

　　“既然如此，欢迎下次再来小坐。”

　　第二年，老石又来参加了座谈。不过，这次他非常高兴，在食堂就餐，说话中气十足，语调高了八度。他对老史说：“今年座谈令人耳目一新，给我的印象是八十岁的婆婆养崽子。”

　　老史说：“有盼儿了。你甩了灯笼，收养了崽子，我真替你高兴。”

　　老石理直气壮地说：“一个好的校长就是一所好的学校。”

　　老史铿锵有力地说，“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

　　原来，前任校长受了处分被调走了，学校换了新的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