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学生留了一篇写童年的作文,听着他们饶有兴致地讲述小时候经历的或惊悚或荒诞的事,不禁勾起了我对童年的回忆。
说起来好笑,童年留给我最深的印记几乎都和吃有关。最惊险的一次是翻过墙到供销社后院拣破桃烂杏,被人追得两只鞋都跑丢了;最伤心的一次莫过于吃剩的的大半条小咸鱼因为没藏好,竟然被猫叼去了……最忘不了的、怀旧时每每津津乐道的却是半个发面饼。
应该是我五、六岁的时候吧,农闲时节母亲领着我、抱着妹妹去村西头的张大娘家串门。可能是我和妹妹翻箱倒柜的影响了大娘和母亲拉家常,大娘拿出一张发面饼,掰开分给我俩一人一半。我吃的那个香,似乎从未吃到过的人间美味!以至于回到家还觉得不尽兴,愣是折回去跟大娘撒个谎说妹妹饿了,母亲让要半个饼——竟然如愿以偿了!
这件事我一直记忆犹新,就是现在想起来,饼上小黑点分布的位置、掰痕的走势都那么清晰,甚至口中依然能生出那种绝无仅有的味道。
听我讲完,孩子们失望了:
“老师,你真馋!”
“老师,你够狡猾的!”
“啊——发面饼呀!我当……哼!”
是啊,生活在蜜罐里的他们怎么能理解那个年代的孩子的境遇呢!我又接着讲下去,算是这个故事的背景吧。
小时候我生活在一个小山村。父亲是一名教师,在外地教书,每月有二十九块半的工资。我们兄妹四人是母亲一手带大的。母亲很能干,除了照料我们的吃喝拉撒,还要参加生产队春播秋收的劳动。母亲在前边割小麦,我们几个跟在后边捡散落的麦穗(更多的时候是我自己,哥姐有时上学,妹妹刚学会走路)。在我的记忆中,几乎每顿饭都是难以下咽的莜面,尽管母亲的手很巧,编排出许多花样。只是过年的时候,每户分得小半盆白面一小块羊肉。吃饺子便是那时的我对过年的最大的热情。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问母亲:“妈,这么多的麦子都哪去了?”手里攥着一大把麦穗不肯放下,吵着让母亲烙饼吃。母亲抠开我的手指,把麦穗放进筐里:“等还完‘苏修’的债,就有饼吃了……”
又是“苏修”!我愤怒了,再拾到麦穗就狠狠地吐几口,更不忘加上一句最恶毒的诅咒。
“后来呢?”
后来嘛,生活慢慢好起来了,白面从无到有,直到成了饮食中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了。我依然钟情于吃发面饼,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吃一次。然而无论母亲还是后来的妻烙出来的,再也不能让我找到当年的那种感觉了。
我说完,教室里沸腾了,孩子们热议刚才的话题。小萌趴在桌上若有所思。我正要问他想什么,却分明看到他的眼里有泪光闪过……
第二天批阅孩子们的日记,小萌的日记里有这样一段:
“……我哭了,为老师苦涩的童年难过,更是为不懂事的我深感羞愧。我们现在的生活条件这么优越,吃的更是丰富多彩,却挑挑拣拣、这个不吃那个不爱……我真是个不知足的坏小孩……”
我陷入了沉思。坦白地说近年来我也养成了挑剔的“毛病”,而且还不认可这是一种“恶德”。社会进步了,物质丰富了,我们就没有必要被动地去接受,而应去选择。我始终认为,念书的勤奋念书,工作的努力工作,每个人都能尽职守业,创造出更多的财富,每个人都尽可能的享受生活——这,是做人的尊严。
下午,召开主题班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