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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五点 发表时间:2023-09-20 21:29:50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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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本短篇小说,具有意识流​的特点,即以心理时间构成作品进展梗概,有意打破传统时间观念和传统心理小说的顺时序,消除逻辑时间界限,将感觉中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拧在一起,组成主观心理时间概念,随自我人物心理时间的变化结构作品,同时有意打破心理时间的叙述方式,将有序倒时序、循环时序、颠倒时序、闪回时序和预见时序等意识流写作形式用于事件进程,没有传统小说的打引号的对话程序,让小说章节痕迹不那么明显,同时着重表现人物本身意识活动,着力描写人物心理的种种感受,开掘深层的意识来展露隐蔽的灵魂和内心世界。意识流描写的特点,其具有的动态性、无逻辑性、非理性,并不拘泥于描写层次与分类的特点,最早流行于欧美,也是当代小说写作之新宠。当今世界上最早的意识流小说,要数托尔斯泰写于1851年的短篇小说《昨天的故事》;再后来,很多小说写作者都倾心于这种创作手法而成为潮流。因为意识流写作过程,摒弃了传统的对话形式为其特点,力求用文化表述的方式来囊括故事大局走向,让读者通过文字,而不是通过“会话”来分析人物性格,或预测事物发展与动态,读起来更具有画面感。比如本文中:“不想走得太快,我让自己走得慢一些,还想让时间走得慢一些。”当读者读到这样的文字,胜过用千言万语来做情绪渲染。编者并不愿意直接对作品置评,同时编者按也不属于评价文字本身文体;但编者还是想说一句,我们应该鼓励小说创作者们跟上时代潮流,多写作一些具有意识流的作品,丰富我们的文学创作天地。意识流,小说创作的清流,值得推为精品!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流火未尽,寒衣未着。八月底连续的雨,冲淡了初秋的暑气。雨在夜间落下,把黑暗凝结,汽化成雾,得以等待黎明。小城之外,山岭绵延,山谷自顶上蜿蜒而下,像是根茎,黑暗汽化成雾的根。即使等到了黎明,雾还是不忍离去,在山谷中徘徊,在树林间撕扯。

    我拉着箱子,踏着未曾融入土壤的雨水,箱子小轱辘的声音像是急促,催我加快脚步。街边树木繁盛,枝叶浓密,水滴自叶尖缓缓坠落,分离割舍,似秋风叶落般萧瑟。车站旁边,小摊面前,我见到了一个人,一个见过很多次,却并不认识的人。她发现了我,似乎也有些诧异,跟我同样的诧异。既然并不认识,打招呼的方式自然不会热情,微笑,点头,已是最好的方式。

    车站不大,旅客却不少,长队已经排到门外,弯弯曲曲,倾诉出行的焦虑。排队的时候我喜欢看后面,不管前面有多少人,只要后面还有人,心里就会平衡一些,不至于太过委屈,还能有一些侥幸。前面只剩下五个人的时候,我看见她走了进来,左手拉着箱子,右手提着袋子,背上还有一只双肩包。她看见了我,我招呼她过来,我能帮她,我知道她的目的地,因为那也是我的目的地。

    她把身份证给我的时候,我知道了她的住址,也知道了她的姓名。那时我还不知道,这种从官方凭证上得来的姓名,竟然比凭证上的印记还要深刻。我的帮助带有私心,我不想几个小时的旅途,太过寂寞。我把两张车票都给了她,里面自然还有我的,我希望她一起拿着。她拿走了我的车票,我黏在她身旁的理由才会正当,我知道发车时间还有一段距离。她拿走了我的车票,我的小心思已然实现。

    我的箱子换了更大的,但是母亲仍然嫌小,因为还有一些东西没能塞进去,而母亲也知晓,除了箱子和背包,我的手里绝不会再拿任何东西。我的箱子虽然重,但仍想把她的箱子也接过来,这也许是负担,却是我情愿的负担,不想放下的负担。她虽然不太情愿,但右手的袋子明显沉重,背上的包也没有一点儿空隙。她的箱子和我的箱子一样重,因为家人的爱都一样沉,家人把东西塞进箱子里,也把爱塞了进去。两只沉重的箱子分列左右,我拉的却并不困难,因为左右用力平均。

    候车厅的塑料椅子生硬,我跟她之间也有些距离,一个座位的距离,我们把背包放在了中间,背包把我们隔开了距离。坐下后,她才把钱给我,车票的钱,莫非她也担心我会溜掉?那是我第一次给她买东西,简单至极,只是一瓶水,几包零食。我知道她右手提着袋子,左手还要拉箱子,背包也没有空隙,绝不会再给自己准备这些东西。

    我知道她袋子里的东西,那时我们当地特有的小吃,令无数游子迷恋的东西。我很羡慕她的心境,因为懒惰,我并没有向室友分享家乡味道的心情。我问她是不是每人一份,她却微笑摇头,回答见者有份。我自然认为自己也有一份,她依旧否定,因为她也没有一份。

    客车驶离车站,游子分离家乡,本是忧伤情绪,但这次我却有些不同,生出许多欢喜,藏在心底的欢喜。客车在路上走得很稳,我坐的也很稳,我挨着过道,她依偎窗口,我们肩并着肩,似乎不再有距离。

    她笑着说她认识我,知道我的名字,我却有些尴尬,因为在接过身份证之前,我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也许因为我的名字实在奇怪特别,以致于容易被人记住。我已经有了一些懊悔,未曾私下里不怀好意的去打探;我心里也有一些侥幸,因为偶然比有意更值得侥幸。我们曾经在不同的教室里,聆听不同老师的教导;我们曾经进入一座办公楼,处理学校与学生之间的琐事。我们是一个学校,也是一个学院,分在了不同的班级,按专业划分的班级。

    她说认识我们班的好些人,因为我们班女生宿舍本就在她们隔壁,又列了一些人名,都是课前最为吵闹,课间最为捣蛋的那些人,我就是其中之一的那些人。我说真是巧合,心里更加庆幸,我们的家乡会是同一个地方,我们住在同一个县境。她说她知道,因为跟我们班的几个女生较为相熟,曾经偶然说起。我却有些恨起我的那些女性兄弟,因为她们从未对我说起。

    时间流逝,客车前行,已经来到高速之上。高速穿过一座座山,越过一道道谷,桥面远离土地,隧道穿过山体。客车像是跳楼机,一会儿高居云端,一会儿又低到泥土里。隧道虽有灯光,仍然晦暗,道路似黄泉,一会儿幽冥深渊不可揣度 ,一会儿光明如春眼界辽阔。

    山间水雾仍未散尽,有些已与山岭脱离,在天地界线飞翔,也在天地界线消失。我曾以为那就是云,也曾以为云就是如此模样。远处苍林翡翠,近处枝叶润泽,雨的痕迹还在,雨的模样也还在。

    我唯一喜欢的音乐,是宿舍里不顾一切的嘶吼,我手机里没有音乐,也没有为自己的旅途准备音乐,我甚至连耳机都没有。可是她有,她准备了音乐,她的一只耳机已经贴近我的耳膜,我听见了耳膜的鼓动,也看见了耳膜的飞舞。青春风暴、婉转哀凉、古风词曲、如沐春风,有忧伤,有欢乐,有陶醉,也有温暖,耳机里不同的音乐,仿佛是在告诉我她不同时刻的心情。

    窗外景色优美,甚至高速路本身,在这个地方也成了风景。但是这样的风景,我们已经见过太多,加上高低变化、阴明交替,我们已经感觉到了疲倦。她把耳机摘下,靠着窗边,已渐渐睡去。

    也许只有她睡去,我才敢认真仔细的看她,她的眼睛虽然闭着,但眉毛却更显得美丽,她的呼吸很轻,嘴唇很自然的并到一起,身体也随着呼吸轻微起伏。我有些担心,我担心路面会有坑洼,她的头会撞到玻璃;我也希望路面会有坑洼,把她的头摇晃到我这边,靠在我的肩膀。遗憾的是,路面很平坦,客车也很平稳,根本没有颠簸。幸运的是,因为客车很平稳,她睡得很舒服,就像睡在床上一样翻身,她终于靠在了我的肩膀。

    我当然也很疲倦,也很想睡觉,我昨夜并没有睡好,现在我才知道,我睡不好并不全是因为离开,也许还有别的原因,那就是相遇。但是我不能睡着,我要保持自己的坐姿,如果我也睡着,那就不知道颠簸时会不会一头栽倒,将她惊醒。

    县城到省城,即使是高速,客车也要走三个多小时,中途一定会停车休息。那本是一条不太陡峭的山岭,平整出一片空地,宽阔、平坦,上面建立起了服务区。客车一停下,她就醒了,她的头发已经有些散乱,我和她的神情都有一些不安。

    我说下车解手,便站了起来,跟在人群后面往车门走,她也起身,跟在后面。我并没有真的去解手,只是洗了个脸,让自己清爽一些,也清醒一些。回到车旁时,她并没有回来,我便没有上车,站着发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却知道自己愿意等。

    回到座位以后,我们喝了水,也吃了一些零食,说了很多话,但我却都记不得了,唯一记得的是,她的心情看起来很好,说了很多话,所以我的心情也很好。只是后来,我却有些迷糊了,我终究是扛不住,终于还是睡着了。我睡着的时候,她并没有睡着,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否也靠在她的肩膀。

    又是一个开学季,又是一个学年的开始,我们大学的第二个学年。车站很拥挤,拥挤到不知该往哪儿走。我仍旧拉着两个箱子,两个沉重的箱子,推推嚷嚷,横行霸道,总算是到了公交车站。院校总喜欢聚在一起,似乎是为了取暖,也像是为了在重返和离开时,让学生也拥挤取暖,所以公交车站的队伍,已经很长很长。我把两个箱子立于身体两侧靠前的位置,仿佛是要把她护住。就算是在更加拥挤的公交车上,我也把箱子挡在她的座位旁,又把自己挡在箱子旁。

    返校总是快乐的,却又是短暂的,因为返校后,我也许就没有机会再为她做任何事了。她的宿舍在五楼,我实在不能想象她会怎样把箱子搬到这么高的地方,所以在她的一再推辞下,我仍然坚持帮她把箱子搬上去。宿管阿姨很小心,我说明了情况,又做了登记,才能上去。

    她的箱子很重,我把箱子抗在肩膀上依然很重。我走得很慢,却并不是因为箱子重,而是我不想走得太快,我让自己走得慢一些,还想让时间走得慢一些。但是这样走到三楼时我就有些后悔了,甚至有些惶恐。我们班女生既然跟她的宿舍是隔壁,那么我被撞见的可能性就会很大。

    所幸,走到她宿舍门前,我并没有被撞见,周围的宿舍门也都关着,我才稍稍放了心。只是,我被她的室友撞见了,因为她总要开门进去,却让我在门口稍作等待。我从她室友的眼神中看到惊奇,甚至眼神还在说我为什么会出现。我不知道她要我等什么,既然她说了,我就只能等,我也愿意等。

    我能听到门里面的话,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我会帮她搬东西,我们是什么关系。她的回答让我安心,也有些失落,她说我们只是在车站碰到,一起返校而已。门再次打开,她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她说是她母亲做的糕点,分我一半,一种糍粑类的糕点。我轻快的下了楼,我很快活,说不清楚的快活,我还笑着对宿管阿姨表示感谢,宿管阿姨的微笑让我更加快活。

    我的室友已经返回了三个,他们见到我手上的东西,根本不容我说一句话,更不让我解释,我本来是想把她给我的东西藏起来,细细品尝。只是他们一番争抢和狼吞虎咽过后,糕点只剩下了两块。我想生气,却又不能生气,因为他们夸赞糕点的味道很好,还问是不是我母亲做的。这种糕点我们家乡很多人都会做,但是每家做的味道却都不一样,我虽然知道糕点的味道,却并不知道她分享给我的母亲的味道。更让我懊悔的是,糕点只剩下了两块,而我还有两位室友没到,我很想吃,却不能不留给他们,因为我说这是我母亲亲手制作,特意给他们带的。

    我的猜测并没有错,返校之后,我们并没有过多的联系,即使我们交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大二已经没有多少课程会在一起,我们见面的机会相比上一个学年,也少了很多。偶尔在校园里的碰面,她总是跟同学室友一起,我的身旁也总是自己的狐朋狗党。她见过我的那位室友,看我的眼神总不太对,她其他室友的眼神也同样不对,我甚至能听到她的室友们对她的审问。

    联系是需要借口和理由的,国庆假期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也是一个很好的理由。我问她是否要回家,她的回答是肯定,而不愿旅途乏味的我,也重新决定了要回去。我们又坐到了一起,车上并没有熟人,所以整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人。

    我有些故意,也像是诉苦,告诉了她糕点的事情,也说了我未曾品尝的遗憾。她笑了,仿佛是嘲弄,更多的是开心。人一旦有了坏心思,这种坏心思就像是癌细胞一样肆意扩散,我的坏心思也越来越多。最主要的一点坏心思是,我向她讨要了那种糕点,原因是我对室友们说是我母亲做的,而国庆假期回去若是口味变了,就会解释不通。我自己以为这个原由很合理,但细细一想,却并不合理。幸运的是,她同意了,我的坏心思也得以满足。

    虽然逻辑并不合理,但是我还是做到了,国庆返校,我的旅途并不乏味。我们又一起买了票,又坐到了一起。她为我准备了一大包的糕点,我能看出那绝不是在商铺中买来的。我也给她带了一些东西,一些我母亲亲手制作,我认为很美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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