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和李老板来到走廊上，杏儿对李老板道，“我怎么看弼马温的伤情很严重，还有，你看到了吗，病房里几乎没啥礼物，好像来看他的人不多。”李老板沉吟一下，“走，这个科的科主任我认识，我们去问问弼马温的情况。”

两人找到主任办公室打听，主任告诉他俩，弼马温脊椎被打断，基本可以断定这一生只能躺在床上。另外那两个的身体还能恢复，只是那个被打断了两条腿和一条胳膊、说话不清楚的，恐怕得留下终身残疾，一辈子架着拐杖走路。

“怪不得没人来看！”出了主任办公室，李老板对杏儿道，“幸亏你没把那个红包送出去，只可惜了我俩那个大果蓝，他妈的！”

杏儿人在厂里，却担心着成天泡在酒里的家俊，怕他这样喝下去会喝出问题，开始好言好语地劝他，家俊哪里肯听她的，见劝不了他，杏儿就把家里的酒都藏起来，也不给他零花钱，想断了他的来路，逼他戒酒。哪知道商店的那些小老板们家俊几乎没有不认识的，他就去赊那些几块钱一瓶的酒喝，倒惹得人们笑话，让杏儿脸上无光。这个办法不灵，杏儿没了主意，又怕他喝那些烂酒，把身体喝出毛病，只好给他批发几箱好些的酒放在家里任他喝。

有了供应，家俊越发成天泡在酒里，家里厂里的事全然不顾，整天醉眼朦胧，头重脚轻，一天到晚似乎没有清醒的时候，但凡碰见个熟人，就是：呃，谁说我醉了，呃，我是不醉地…千杯不醉，不醉…呃…盐，你不让少放，氨基酸你也说少了不行…你还让我活不活…呃，我发现了，你为什么没发现！呃…我恨铁不成钢啊，呃…我恨铁不成钢！

开始人们还对他同情，奈着性子听他的车轱辘话，渐渐地人们对他烦了，见他过来，就忙忙走开，唯恐避之不及了。倒是一群小孩子，跟在他的身后，拍着手叫：恨铁不成钢啊，恨铁不成钢！认识他的人提到他，都是郭烂酒怎么怎么，时间久了，人们倒渐渐地忘了他叫郭家俊，提起他只说是郭烂酒怎么怎么。

小胡也辞了职，剩下老马一个人跑车，杏儿不放心，只好把厂里的事委托老陈代为照看，和老马一起跑车。老陈要照料那个菜园，院子里的果树，打扫厂子卫生，还要给自己做饭，说是让他照看，实际上也顾不了许多。厂里那几个人哪里把老陈放在眼里，这样一来，用酱油换饮料，拿成大袋的盐换酒换小吃的事，时不时的就有村民递到杏儿的耳朵里，就是张书记也给杏儿说过两次，杏儿听了也是无可奈何。

厂子只剩下三四个工人，只是因为家在这个村里，中午、下午要给上学的孩子做饭，不能脱身到外面打工，才留在酱油厂里的，但凡能走开的，都嫌酱油厂工资低走了。

 门房老陈算是厂里最早的人了，看到这种情形，不免对杏儿感叹：“王会计在厂里时，虽说他搞的那些制度名存实亡，但毕竟没有现在这种情况出现。现在想想，他搞的那些制度还是有用，现在没了这些制度，库房里也没了数，又没人盯着，一切都乱了套，这怎么行呢。”

 “唉，厂子成了这样，也是有个日积月累的过程，恢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杏儿无可奈何的叹道。

这天厂里来了一个商户找小胡，说是前些天小胡用酱油换他啤酒的账算错了，小胡多拿了三札啤酒，要找小胡重新算账。杏儿尽管生气，可小胡已经辞职走了，还能把他怎么的！杏儿实在艰难，多次想把这个厂子盘出去，可找不到愿意接收的人。

杏儿又苦苦挨过几年，这天张书记过来告诉杏儿一条消息，政府规划高速铁路，铁路线要从厂子里穿过去，到那时候厂子就可能获得一笔补偿。杏儿听了高兴极了，“总算有了点盼头，我怎么着也得坚持到那一天！”

杏儿回家告诉家俊，“呃…好…好，补偿给钱，我们还去卖调料…呃…卖调料…你们骗不了我…呃，卖调料…不罚我…”家俊胡言乱语地反复叨叨。

这天李老板到了厂里，问杏儿道，看过最近的电视吗，我们这些小微企业有盼头了。电视上说，国家从政策、税收、贷款、等多方面，要给小微企业大力扶持和支持，别的先不说，只税收这一项，我仔细看了，我们完全符合免除的条件，营业税、增殖税，这两项下来能让我们省下不少。国家还取消了许多不必要的证件，这一条的实惠也不少，你算算吧，就我们这样几个人的企业，一年这证那证的是多少！每个证后面都跟着学习班，都要收学费，每过两年都还要重新培训、换证，在他们自家的会议室里给你念两天文件，就收你三百块的培训费，这些不必要的证件取消，除省下不少精力外，一年下来，钱也能给我们省下不少。还有，证少了，婆婆也就少了，应付的检查也就少了，招待费也就省下不少。

杏儿插话道，“你还说哩，何止是招待费，婆婆多了，年头节下哪个敢不孝敬，也不知道李老板你怎样，这两年我们效益不好，每到端午、八月十五、过年这三大节，我就犯了愁，就是自己没钱过年，也得想办法给他们送上。原来以为反腐那是当官的事，可自从反腐后，没人再敢明目张胆的要东西了，让‘代买’机票、车票的也没有了，来检查也客气了，我现在算是体会到了，反腐，竟然也给我们这些小个体户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利益！”

这天张书记过来，又给杏儿带来一条好消息，说镇上研究，打算联合银行，针对全镇的小微企业出台贷款扶持政策，就是由银行提供贷款，担保公司提供担保，政府补贴担保费和银行利息，这样，像你这样没有抵押资产的小微企业就可以获得银行贷款的支持了。

“呀，这真是太好了！”杏儿叫道。

“呵呵，先别高兴太早，这有条件呢。”张书记的国字脸上漾着微笑，“村委会研究，打算把酱油厂列入我们村的村办企业，这样你就可以享受这些政策了，条件是厂里的工人必须都是本村村民，另外，村里有一个六十二岁的孤老说啥也不去敬老院，那人身体还行，你在厂里给安排了，怎么样，你同意吗？！”

“同意、同意，怎么不同意，啊，真的太好了。”杏儿欢快的叫道。

“好，你要同意，镇长说了，还要给你专门派一个食品专业的大学生村官在厂里帮助你！”

“呀真是太好了。唉，不是说修高铁要把厂子征了吗？”杏儿突然想起。

“呵呵，正式的设计方案出来了，不影响厂子。”张书记乐呵呵地接着说道：“我那钱也有望你给还上了。”

“这几年真是对不住张书记，有了现在的形势、这些政策和你们的支持，我一定努力，让厂子翻身，把钱给你还上。”杏儿不好意思地说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