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县公安局不得不释放牛三呆，可这次，牛三呆不出来了，他要求县公安局赔偿他的名誉损失费，精神损失费和其他经济损失一共十万元并公开赔礼道歉，否则，他绝不走出拘留所大门，他说，他就不相信，这天下老百姓没有一个说话的地方。
　　
　　“他妈的，我们公安机关向他公开赔礼道歉，谁说的，间直是无法无天了，不要怕，有事我顶着，这天塌不下来，还是我们党执政嘛。”华局长大发雷霆。
　　
　　《东方日报》又做惊人之举，在第一版显著位置再次放了一颗重磅炸弹。《公民的人身权力谁来维护》
　　
　　我们执政的总纲领《宪法》明确规定，公民的人身自由和人格尊严不受侵犯。可时至今日，我们的司法部门竟仍然有人视宪法为儿戏，视人命为草介，利用人民交给的权力为所欲为，这种人执法简直是对法律的亵渎，对民心的背叛，对“三个代表”的嘲讽……
　　
　　不久省报，省电视台各新闻媒体纷纷转载，转播。
　　
　　东方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责令市公安局立即介入此案，并尽快侦破。
　　
　　以许诺为队长的市刑警大队组织了一个侦破组进驻了枫树村。
　　
　　牛村长因身体不舒服到城里亲戚家休息去了。
　　
　　副村长丁一陪同市公安局调查此案。
　　
　　许诺采取了转地毯式的方法把枫树村的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查了个遍，结果一无所获。
　　
　　许诺只好请来了侦探专家吴不克。
　　
　　吴不克真名吴畏，是七十年代的老公安，大大小小的案件，侦破的有上千件，所以人称“吴不克”
　　
　　“这不是一件强奸案。”吴不克提出了令人吃惊的论点。
　　
　　“其实，只要你细心一点，你就会发现其中一些“微妙”之处。章二丫虽称歹徒蒙面持刀，但那刀上没有最新指纹，并且上面还有一层灰尘，有人说那把刀就是章二丫家的砍柴刀。再说，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上午，有人证实章二丫在河边遇见了牛村长，那时，她为什么不告诉牛村长而去报案，偏偏要到第三天才去报案呢？第三，第一天被人强奸了，第二天晚上该不会随便开门了吧，可章二丫说，第二天晚上又是她开门的，这就奇怪了，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开门的，除非她愿意。第四天晚上，也就是我们公安干警围捕的那天晚上，歹徒几乎是光着身子跑掉的，但我们的公安干警却没有发现面具，可章二丫也没有说看清他的脸。所以，我们还是要从章二丫身上找突破口。”
　　
　　许诺立即来到章二丫的家。
　　
　　“章二丫，有证据显示，那天晚上，你不只是与一个人发生了性关系，你能告诉我，那人是谁吗？”
　　
　　章二丫红着脸“没有，我真的没有和第二个人发生过性关系。”
　　
　　章二丫心想，我不承认，你如何知道？
　　
　　“虽说这是你的隐私，但这件事与我们破案有关，所以，还是请你告诉我们。”许队长耐心地说。
　　
　　章二丫沉默不语。
　　
　　“你就是不告诉我，我们还是能知道那个人是谁。”许队长神秘地笑着说：“他现在也很着急，现在借故走了。”
　　
　　“你们怎么知道呀？”二丫疑惑地问。
　　
　　“我们是干侦探这一行的呀？”
　　
　　“既然你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二丫已经默认了她与牛村长的关系。
　　
　　“那么另一个人是谁？”许队长循循善诱。
　　
　　“我知道就不会报案了。”
　　
　　“我知道，你报案必然有你的想法，有你的难处，比喻说，你过去同意了，后来你又不同意，而他却纠缠不休。或者，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他要挟你。或者，他利用你有什么为难之处，这些，都属于强奸行为，你都可以报案的。”
　　
　　“这样也可以报案？”
　　
　　“当然可以报案。”
　　
　　“这样报案，我也没有错，不是说，强奸必须有暴力吗？”
　　
　　“只要是违背妇女的意愿的都是强奸。”
　　
　　许队长心里已经有数了，二丫其实是知道强奸者是谁，只是不想继续和他往来了，所以报了案，章二丫报案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那就是牛牛的鼓动。
　　
　　为了证明是强奸，章二丫故意编造歹徒蒙面和持刀的细节。现在想说明清楚又怕追究她的责任。
　　
　　于是，许队长说：“只要你说出那个人，只要是你不自愿和他发生关系，我们都可以拘捕他。”
　　
　　章二丫心怀疑惑地问：“我没有任何责任？”
　　
　　“你说吧，我们会保护你的合法权益的。”
　　
　　“那个人叫……牛一斤”章二丫红着脸。
　　
　                     　二
　　
　　牛一斤虽说不是枫树村人，但是与二丫的家不到一公里路，只隔着一个小山岗。
　　
　　公安干警立即包围了牛一斤的住处。
　　
　　许队长跨进牛一斤的家。
　　
　　牛一斤自己不在家。
　　
　　他的老婆菊花，一见是公安干警，心里就怦怦直跳。
　　
　　“牛一斤在家吗？”许队长和蔼地问。
　　
　　“他刚……出去了。”
　　
　　“这是你们家牛一斤的衣服吗？”许队长拿出那天丢在二丫家里的衣服。
　　
　　“是。”菊花也不想抵赖了，她想，坦白也许能从宽。
　　
　　“这把刀子也是你们家的？”
　　
　　菊花吃惊地望着那把劈柴刀，摇摇头：“这把刀不是我们家的，不信，你可以问我们的邻居。”
　　
　　正说着，牛一斤回来了，被捕了个正着。
　　
　　“牛一斤，五月三日晚你在哪里？”牛一斤被逮到市公安局。
　　
　　“我在章二丫家。”
　　
　　牛一斤的回答令破案经验丰富的许队长都大吃一惊，天下竟有如此坦白的犯罪嫌疑人。
　　
　　“你在章二丫家干什么？”
　　
　　“我和她睡觉。”
　　
　　许队长想笑，但是，没有笑出来。
　　
　　“你知道，强奸是犯罪吗？”
　　
　　“知道，但我不是强奸她。”
　　
　　“难道是她愿意的？”
　　
　　“是的，是她愿意的。”
　　
　　许队长非常奇怪，章二丫明明说是强奸的，而牛一斤却说是自愿的。
　　
　　“你先说说具体情况。”许队长严肃地说。
　　
　　以下是牛一斤的供词：
　　
　　去年十二月的一天，章二丫的丈夫二狗来到我家，向我借了三千元钱，说是做生意，谁知道今年正月这家伙贩卖假币被公安机关抓去了，坐了牢。
　　
　　五月初三，我去找章二丫催钱，二丫说：“我哪里有钱还你，除非把我的人还给你。”
　　
　　我说：“行，人也可以，我今晚就来，只要你陪我一年半载，那三千元钱就两清了。”
　　
　　她也没有说不行。
　　
　　可就在第四天晚上，她忽然对我说：“外面有公安局的人，你赶快走吧。”
　　
　　我半信半疑，你们就冲进来了，我在你们冲进寝室的空隙里溜走了。
　　
　　谁知道这家伙言而无信，
　　
　　听着牛一斤的陈述，许队长惊呆了，他感到不可思议，简直是天下奇闻，就是天才的小说家也想象不出来的故事。
　　
　　不管怎么说，牛一斤还是被拘留了。
　　
　                       　三
　　
　　因前两次的教训，这次，东方市非常谨慎从事了。
　　
　　开庭前，东方市政法委召集公、检、法、及有关法律方面的专家研究这件“强奸案”的审理问题。
　　
　　市政法委书记高峰同志主持会议。
　　
　　他说：“同志们：这是一件非常简单，非常明白的案件，可是由于我们的同志没有很好的操做，导致了一错再错，难以收场的局面，我们痛心疾首，老百姓也非常不满意呀，再加上我们的舆论工具大力炒作，搞得我们是骑虎难下了。
　　
　　为使这件案子不再出现失误，今天我把大家找来就是要把这件案子办好，办成铁案，办成经得起群众的检验、时间的考验、舆论的监督的案例。
　　
　　所以，同志们仁折见仁，智者见智，畅所欲言。
　　
　　“我认为牛一斤的行为不构成强奸罪。”年轻的刑法专家小周说：“根据刑法相关规定，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奸妇女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恶劣的最高可判处死刑。从上述规定可以看出强奸罪的基本特征是，使用暴力、胁迫等手段，违背妇女意志，强行与妇女发生性行为。通观全案，现有证据只能证实牛一斤连续四晚到了章二丫家，其中四个晚上都与农妇章二丫发生了性行为。由于持刀、蒙面等暴力情节只是章二丫单方面陈述，没有其他证据印证；在整个事件过程中，章二丫没有任何反抗，包括语言和行动；加之章二丫报案是出于他人“提议”，牛牛也承认，章二丫曾经要求他别对任何人讲；章二丫明明与牛一斤相熟却假装不识，长达一年多不愿讲出牛一斤，这说明章二丫本人也不希望牛一斤被追究刑事责任。总之，既没有证据证明牛一斤使用暴力等强迫手段，也没有证据证明牛一斤违背章二丫意志强行与其发生性行为。根据以上情况，只能认定本案属于通奸。”
　　
　　“我不同意小周的观点，”老刑法专家老陈说：“牛一斤的行为确已涉嫌强奸。首先，章二丫如果自愿与牛一斤发生关系，那么她就不会去告诉牛牛，更不会去报案。尤其是最后一次发生关系，章二丫已经用报案的方式表明她不愿意，而牛一斤竟再次欺辱她，牛一斤的行为不仅涉嫌犯罪，而且情节恶劣，依法应当从重处罚。”
　　
　　“章二丫虽然报案表明其不愿意再发生关系，可警方希望犯罪既遂再行动，章二丫对此并未反对，此时警方的意志已被章二丫自愿接受，表明她又愿意了，如果说有人强迫她那就是警方强迫她，牛一斤没有强迫她，因此不能说在警察眼皮底下发生行为就是强奸。”
　　
　　小周振振有词。
　　
　　“司法实践中多数强奸案暴力、胁迫手段明显，但有些案件的暴力、胁迫手段则不明显；有的受害人出于其他原因才去举报被告，而报案后又感到后悔；也有的并非强奸，一旦翻脸，关系恶化，就一口咬定是“强奸”。是不是强奸，不能简单地以受害妇女当时有无反抗表示作为必要条件；是否违背妇女意志，也不宜以被害妇女的作风好坏来划分。对于半推半就发生的关系，要具体分析，如果没有证据证实确实违背妇女意志，一般不宜按强奸罪论处；对于起初愿意，后来又不愿意，或者起初不愿意，后来又愿意发生关系的，由于妇女意志的变化，案情性质也随着变化，这需要司法人员全面把握案情，准确做出判断，否则便会造成不枉即纵的恶果。”法理学黄老专家作了个非此即彼，非彼即此的两可论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