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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触村庄书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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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石荣臻 发表时间:2015-04-01 13:00:45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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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石家岭村记载了一种繁荣、传承了一种文化,也是现代化新农村的一个缩影。“温馨弥漫家家户户,喜悦洋溢张张笑脸。一座崭新的新村正在拔地而起,一派温馨和谐的新景正在蔚然成风。”生活在这样的村庄、这样的环境下是村民的幸福与骄傲。作者从几个方面描写了家乡的巨大变化以及故乡的风土人情,表现了对家乡的爱与情。拜读欣赏,问好作者!

        我的家乡石家岭,为服务莱钢特殊钢系统产品升级改造项目建设,具有六百年历史的村庄实施了整体搬迁,村庄只留下了一个名字,一些承载着村庄文化的房屋、树木、水井、古碑,甚至山寨,渐渐地淡出人们的视线。若干年后,是否还有人记得她们曾经的容颜和历史的传承?这种担忧,困扰着我很长一段时间。迷茫中,我拾起了自己的拙笔,笔触村庄书情怀,用乡土味浓的文字,为远去的村庄留下一点珍贵的记忆,也为新村飞速发展的历史截取到一张转瞬即逝的平面图景,更好地传承家乡的历史文化。

        诉说村庄渊源的村名

        一个村庄都有自己的村名,每个村名的由来都有一段历史文化的渊源。

        石家岭,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有文字记载,明朝初期,始有人迁此居住,经过历年的繁衍形成了一个村落。

        石家岭,位于九顶黄羊山北麓,棋山河(牟汶河支流)南岸,属于山岭村庄。村名是借助于石姓和山岭地势特点,以姓氏和地势相结合而形成的产物。

        石家岭,村名的启用已有一百五十余年的历史。据村碑记载,明初建村,因址在黄羊山北麓,且黄姓最多,曾名黄家峪。后黄姓他迁,石姓迁此,清同治年间改称石家岭。

    石家岭,据《颜庄史志》等有关资料记载,清朝末年,归属里辛保;民国初年,归属颜庄区里辛乡;一九三九年四月,建立抗日民主政府,归属玥庄乡;一九五〇年五月,归属里辛乡;一九五八年三月撤区并乡,里辛乡并为郑王庄乡,归属郑王庄乡;一九五八年十月,郑王庄乡改称郑王庄人民公社,归属郑王庄人民公社;一九五九年二月,郑王庄、颜庄两个人民公社并为颜庄人民公社,归属颜庄人民公社里辛管理区;一九八四年四月,颜庄人民公社改称颜庄办事处,归属颜庄办事处里辛乡;一九八五年十一月,颜庄办事处撤处并乡,归属里辛乡;一九九五年十月二十三日,里辛乡撤乡改镇,归属里辛镇;二〇一二年十一月八日,里辛镇撤镇改街道办事处,归属里辛街道办事处。

        石家岭,含两个自然村,村庄以东有一小自然村,俗称小李家庄。据《李氏谱》记载,清咸丰十年(一八六〇年)李姓由乔店迁此建村,因村小,故名小李家庄。小李家庄不独立设行政村,行政归属石家岭。二〇〇七年,莱钢银山型钢厂三号高炉工程征用土地,小李家庄整体搬迁至村庄北岭,与村庄融为一体。

        石家岭,因位于黄羊山脚下,故周边很长一段时间曾以“黄山里”称之。黄羊山是黄山的俗名。清康熙年间《新修莱芜县志》记载:“黄山,俗名黄羊山,在县东南三十里。旧志,相传有黄姓者牧羊于此,后仙去。”记得在莱芜四中读书时,放了学到学校附近的牟汶河边散步,和一位放羊的老汉闲聊。闲聊中,放羊老汉问我是哪村人,当我说出石家岭时,老汉说了一句:“哦,你是黄山里人。”说我是黄山里人,我感到很别扭。“我明明是石家岭人,怎么说是黄山里人呢?”爷爷在世的时候,我曾不止一次地问过爷爷。爷爷总是很平和地说,石家岭的名字不如黄山叫的早,人们说“黄山里”只是一种习惯。“黄山里”这一称呼,在黄羊山以西非常普遍,延续的时间也很长,至今仍有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是这样称呼。如此说来,石家岭曾用名“黄家峪”,外界别称“黄山里”。

        石家岭,不管以前曾叫什么,也不管外界别称什么,“石家岭”是一个大名鼎鼎的行政村名。尤其是实施了村庄整体搬迁大工程,“石家岭”简直成了“隔着门缝吹喇叭”——名(鸣)声在外。村庄整体搬迁,从山岭上搬到了平原地。远离了黄羊山,远离了山岭地,新村名冠“岭”似乎不大适宜,但是,为了让后人记住消失的村庄的名字,也便于外界通联,新村冠名时只是在原村名后添加了“新村”二字。

        石家岭,作为一个山岭村庄虽然消失了,但是作为一个村庄的名字却保留了下来,必将永远沿用下去,流芳千古。

        支撑村庄门面的古屋

        古老的房屋是村庄的门面。古老的房屋都是在长期的传统社会中自然形成的,是传统社会的生活方式、历史文化的凝结物。

        村庄地处山岭,土地贫瘠,水源不足,村民靠天吃饭,过得并不宽裕。既便是土地富裕的人家也赶不上平原村庄的一般家庭,温饱尚未满足,自然就没有闲钱用来修缮房屋。缘于此,村庄里基本上没有一处像样的古老房屋。村庄年岁稍微久远的房屋,大都是青石地基,土坯砌墙,黄草盖顶的草坯房。建筑风格属于北方惯用的四合院。

        四合院建筑,是我国古老、传统的文化象征。四合院建筑之雅致,结构之精巧,数量之众多,当数首都北京。村庄地处华东的鲁中山区,四合院虽没有北京的著名,但也堪称农村建筑的靓点。四合院是以正房、倒座房、东西厢房围绕中间庭院形成平面布局。一般是一户一住,但也有多户合住一座四合院的情况。多户合住的多为贫困人家,称为“大杂院”,大杂院的温馨是许多上了年纪的村民无法忘记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前,村庄的房子大都是青石铺地基,土坯砌墙,麦秸覆顶的茅草房。虽说都是按四合院的格局来规划,但是真正建成标准四合院的为数不多。主房、倒座房、东西厢房、大门楼俱全的四合院,整个村子也找不出十来户。大部分户没有大门楼,甚至有的只有三间茅草房的主房,院墙都是栅栏的。

        印象中村庄的南园有一座四合院,算是古韵浓郁的四合院啦。四合院的大门坐西朝东,大门前是一块宽敞地,小时候我们经常在此玩耍。大门古朴典雅,黄草盖顶,砌墙讲究。地基选用上等的青石,平整的犹如现在的墙面砖,底枕、腰枕、顶枕都是非常精致的石雕,底枕是一对呲牙咧嘴的狮子,腰枕是一副翠竹,顶枕是一副荷花。黄草盖顶,小瓦起脊,脊梢选用黑色小瓦,中间两排正面扣,两侧各一排反面扣,用来排放雨水。跨过大门洞是影壁墙,影壁墙是借用的北屋东山墙。影壁墙四周是黑砖镶边,内用白灰抹平,上书一巨型隶体黑色“福”字。大门是两叶开的榆木门。大门的门禁(大门后背的机关装置),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像“井”字型的门禁,两条竖的,叫门栓,两条横的,叫门闩。门栓,是用特制的大铁钉牢牢地钉在门叶里,钉过头了,还将过头的钉转过弯,再往回钉,为的是更加坚固。选用“双保险”的上下两条门闩。下面一条门闩的右边的适当位置,留有一个精致的凹,叫门插鞘。在右门栓内部,装着可以上下移动的、像倒写的凸字的插刀。关门时,用手移动门闩,门闩移到尽头,正好,倒写的凸字便会自动跌落,与凹字对上了,也就是,插刀与插鞘对号入座了,即为锁住了门。开门时,右手移动暗藏机关,使插刀脱离插鞘,再拉动门闩,门便可以打开。这个倒写的凸字,外面还有活动的木板掩饰着。生人是很难辨认的。正是这坚固的“金锁铜关”,有效地保护了主家的生命财产及人畜安全。大门的门禁,可谓是古建筑文化的沉淀。今天的电子门禁系统,正是根据这种古老建筑文化的演绎、提炼而成的。

        四合院的正房早已翻盖成大瓦屋了,不过地基和前后墙没有动,保留了古式屋的迹象。正房的门两侧各有一碗口大小的小洞,是猫耳洞,说起猫耳洞很多人可能不很了解,其实,这是专门为猫预留的过道。过去,屋内地面全是土面。土面极易让老鼠掏洞,所以屋内藏有老鼠是很平常的事。过去没有灭鼠的工具,主要靠养猫来灭鼠。为了猫出入方便,古式屋的门口两侧都有一个猫耳洞。正房的后墙是一条主干巷,东端离地一米半左右嵌有一块凸出带孔的石块,听大人们讲这叫拴牛石。村庄地处山岭,草资源丰富,古来就多有养牛的农户,房前屋后嵌有拴牛石也就不足为奇。拴牛石顶端还镶嵌一两块立砖大小的石块,上面刻有文字,尽管天长日久文字有点模糊,但依然能够看得清“泰山石敢当”五个遒劲的阳刻正楷。古式房屋临路的墙面上几乎都嵌有这样的“镇宅石”,据说具有镇宅、补角、辟邪、化煞、开运、聚财等功效。虽说带有迷信色彩,但是看出了人们崇石文化的源远流长。

        四合院的厢房也都已翻盖,除了地基和门口台阶外,很难再找到古式房屋的痕迹。过去在四合院外,临路的正房右角有一小屋叫糠屋子,是专门用来盛喂猪的谷糠、地瓜叶糠的,小时捉迷藏经常爬进爬出。现在,这种糠屋子已经很少见了。

        提起村庄的房屋,我还想起了村庄以西的一处堰屋。堰屋很有古气,小时候上坡经常在门口探头向里望,胆大的还会钻进去。堰屋建在一块二亩地的大堰中间,地堰高约四米,长约二十五米,地堰据山势垒成半圆弧形,面朝东北方向。堰屋门口很狭窄,高度一米半左右,仅能容一人弓着腰出入。门口下半部分已用乱石垒住,探头里望,里面空间不足五平方米,高度不足一米。据村庄的老人们讲,旧时堰屋内高度有约有两米,里面可以放一些杂物,人也可以在里面自由走动。岁月久了,於土囤积,堰屋内的高度逐年减小。修建堰屋,据说是战乱时期为了逃难,后来战事平息,村民出坡干活时,用来躲避风雨和纳凉歇息。在村南、村西的山峪中的地堰中也曾有大小不一的堰屋,不过内部都被於土填满了,只是堰屋门保持完好,具体是何时,何人建造,没有人说的清楚。

        村庄地处山岭,古时村民普遍不富裕,所建房屋皆很简陋。后来,生活条件得以改善,简陋的古式房屋,重新翻盖。这也许就是村庄没有留下像样的古式房屋的缘由吧。

        担当村庄标志的古树

        古老的树木是村庄的标志。让我遗憾的是村庄没有一棵令人向往的古老的树木。六百年的村庄史,“应该有上百年的古树”。尽管我总是如此自慰。可是问过村里很多年长者,他们都说不曾记得有古树。

        古老的树木是一个村庄的标志。就如一个家庭,总希望有个睿智的老人在呵护家人,关注家人成长一样,感觉一个村庄,也应该有一个标志,来保佑村庄,来承载村庄的历史。我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童年的记忆深处找到了一点有关古树的蛛丝马迹。

        其实,村庄有许许多多的树木,槐树、榆树、杨树、柳树、梨树、桃树、银杏树……春暖花开的季节,形形色色的树木为村庄披上了美丽的衣裳,只是这些称作“衣裳” 的树木年龄不足百岁,无法见证村庄的历史。敞开记忆的窗口,我小时候经常在树下玩耍的大槐树或许能够超越百岁。大槐树长在爷爷家的大门西侧。树很高,站在村头便能看到树冠,也很粗,一个人抱不过来。春暖花开的季节,整个村庄的空气里便都浸润着甜甜的槐花香味,引来一群群“嗡嗡”的蜜蜂在树冠上盘旋。夏秋的傍晚,大槐树便是麻雀聚会的集结点,几乎容纳了全村所有的麻雀家族。“唧唧喳喳”很长一段时间才逐渐散去。后来树干遭了虫蚀,逐渐不再葱郁,像是倦怠的老人一样,萎缩着没有了生机。没过几年,大槐树就枯死了。干枯的树干矗立在那里,好几年没有人动,听爷爷说大槐树有些年头,爷爷盖房之前就有了。屈指算来,大槐树枯死已经快四十年了,如果大槐树健在的话,一定超过了百岁,也一定是村庄当之无愧的标志。

        村外的田地边,也曾有过一片柳树林,有地名柳树林为证。据说柳树林有几十棵柳树,树干都有一人合抱之粗。早些年,村庄的人们下地干活,都喜欢在柳树底下纳凉歇息。遗憾的是,从我记事起,柳树林就图有地名没了柳树。如果柳树林健在的话,林中之王可以承担起村庄的标志。

        古老的树木是一个村庄的标志,村庄虽然没有一棵上百年的古树健在,但是历史上一定有过老槐树、老柳树、老榆树……历经沧桑岁月,经不起风吹雨打,枯萎了。然而,树之生命旺盛确实不容怀疑。村庄整体搬迁时,伐树者不知运出了多少车树身庞大的杨树、榆树、槐树……甚至,还动用了挖掘机,将树龄长一些的国槐、樱桃、银杏等树木,连根一起拔起,运出村庄,根植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废墟中,经过砍伐和砸压,仍有郁郁葱葱的小树矗立,像是在捍卫着村庄的尊严。

        村庄消失了,村庄的树木,命运也各不相同,有的做了栋梁,有的成了家具,有的沦为一堆干柴,终结了自己的生命;有的进了城,有的上了山,有的移栽到了另一个村庄,去开辟崭新的生活。

        喷涌村庄精魂的老井

        一眼年代久远的老井,就是一个村庄喷涌不竭的精魂,一个村庄悲欢岁月的见证。

        村庄自古少有水井,记忆中有几眼水井,也是徒有虚名的枯井,只有村南山下的一口老井有水源。村南山下的老井,因位居村南谓之南井。

        南井,修建于哪年何月,村中已无人说得清楚。南井,深约二十米,直径约一米,井筒呈浑圆的形状,井壁是用一块块光亮的青石垒砌而成,日久天长,井壁上长满了肥厚的绿苔,间或有几棵绿草,不自量力地与古井争光分辉。井沿是用四块厚重的长条青石拼砌而成的方口型,由于年岁久远,井沿条石磨得光滑如镜,靠井口的一侧被井绳勒出了一道道光滑、深陷的绳辙。

        南井,水质清冽甘甜,村里的人都曾得到过南井水源的滋润。当然,一眼南井承载不起全村人的生活用水,只有在雨水旺季人们才可依赖南井,雨水淡季主要是到三里路以外的里辛村河南去挑。南井,虽然不能一年四季供应全村人口生活用水,却也从来没有干枯过,既便是大旱的年景,也没有断过水。雨水旺季,井水汩汩外溢,形成清澈的小溪,小溪涓涓,一直汇入牟汶河里辛支流,最终成为沧海一滴;雨水淡季,顺井壁下到井底,用水瓢剐水,剐一瓢,渗一瓢,永不干枯。一眼水井倘若长年无人汲取,任其荒芜,最终难逃干涸乃至枯死的劫难。村中的枯井或许就是水质不好,常年无人汲取而干枯了。南井水质好,常年汲取不停松,愈汲愈旺,常汲常清。这也许是在水源贫乏的青石山下,南井能够保持常年水源不断的原因。

        南井,有一段神奇的传说令人神往。有一年一个打水的小伙子,不小心在井沿上滑了一脚,掉进了井里。奇怪的是小伙子落到水面,皮毛未损,也未曾感到害怕,只是静静地浮在水面上,等到有人来打水时才把他捞上来。人们好奇,问及未沉底的原因,小伙子说是一位漂亮的姑娘在水里托着他,才没有沉下去。人们都认为井中的姑娘是神仙,此井是口眼神井。从此,神井的名字便传开了,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神井。南井里有神仙,自然不可信,然而南井确实有一些神奇,早年打井时挖出的土,不同于地面的黄土,白净而细腻,村民称之为坩子土,每年的二月二,十里八乡的人们都来取坩子土炒豆子。用坩子土炒出的豆子,又脆又酥,还不糊,堪称“炒豆”一绝。坩子土,年年挖,年年有,挖不尽,取不绝。坩子土取之不尽的现象,据说也是神井的灵性。

        南井,清冽的井水不仅仅喷涌着村庄的精魂,还流淌着孩童的欢乐。小时候,每当雨季来临的时候,雨水增多,井水就会外溢成溪,村妇们喜欢带上换季的衣物到井旁浣洗,此时,我们小孩子也喜欢来溢出的井水中戏水玩耍。雨水旺季,南井出水量最大,清澈的井水流淌数十天也不断,甚是壮观。我们在井旁玩耍,口渴了就双手合拢掬一口甘甜的井水送入口中。清澈、甘甜、凉爽的井水既解渴又解暑,不亚于现在的冰镇汽水。随着雨水的减少,外溢井水越来越少,直至断流,水面逐渐下降。随着井水外溢的减少,戏水玩耍的小孩越老越少,井旁的热闹场面也日益淡化。尽管如此,南井依然和碾台一样是村庄的热闹场地。

        一口水井养育一方人,南井不仅濡染、鲜活了村庄人的性灵,也滋养出了一方淳朴的民风。有人将冬温夏凉的南井水形象地比作地母之乳,这是再恰当不过了。村庄的孩子一个个出落得那么聪慧水灵,那么浑圆健壮,都是那清澈甘甜的南井水滋润的。南井带给村庄的泽惠,要比祖上传下来的古屋和田产厚重得多。

        南井,永不干枯已经只是一个神话了,莱芜金山矿产资源有限责任公司一座工厂的崛起切断了井水的源头,神奇的南井成了一眼枯井。然而,南井的神韵却依然回荡在村庄人的心中。

        记载村庄历史的古碑

        古老的石碑是村庄历史记载的载体。村庄以西的石家老林的皇清古碑,是村庄最多、最有价值的文物。如此说,不是因为偌大的一个村庄没有一棵百年古树,也不是因为偌大的一个村庄没有一处百年老屋。而是,皇清古碑保存如此完好,数量如此之多,在当地实属罕见。

        石家老林,石碑林立,有谱碑,也有墓碑;有军功五品衔碑,也有贞洁节孝碑,有皇清古碑,也有现代新碑……各式石碑中,最有研究价值的当属林门的石家老谱碑,石家老谱碑立于皇清宣统三年(一九一一年)荷月上浣,详细记载了石氏家族的繁衍历史。老谱碑北侧立有二〇〇一年立的新谱碑,正面阴刻着清雍正拾年叁月立于莱城石花园石家林的谱碑全部碑文。背面重录石氏家族繁衍历史及主持重修谱碑等事宜,经研读谱碑的碑文及查阅有关石氏家谱资料得知,石氏家族系泰安徂徕支系,宋朝时迁至莱城石花园。明朝中期莱芜曾发过一次大洪水,洪水淹没了石花园,当时只有一个叫石金的男孩投亲在外地幸免于难,成了现代莱芜石氏的始祖。石金死于明朝嘉靖年间,到明未为止,繁衍四代。明朝后期,石金的后代子孙开始在莱芜境内及附近地区四处迁徙谋生。莱芜城南的石家庄即是清康熙年间由石花园的石姓迁发而成的。清同治年间,十世祖石光祥携家眷从莱芜城南石家庄逃荒至黄羊山北麓,开荒定居,立村石家岭。

        石家老林中有十几块保存完好的皇清古碑,皇清古碑立于清朝时期,文革时期的“破四旧”,很多古碑都毁于一旦,现存的古碑是石家族人偷埋在堰边,才免于一劫。二〇〇六年春重修林堰时,从堰边挖出,重新立起。

        石家老林的皇清古碑,碑的顶端刻有“皇清”两个字。说起墓碑上的“皇清”二字来,很多人认为墓碑主人生前一定与清朝皇帝有关系,要么是皇家的亲眷,要么是当朝的官员。其实,墓碑上刻有“皇清”二字,是清朝碑文常见的一种格式,并不说明与清朝皇家有关,只表明是清朝。

        石家老林的皇清古碑,墓碑“中榜”行文的称呼不一,主要有“皇清例授军功五品衔”、“皇清恩荣寿官”、“皇清授從九品”、“皇清处士”和“皇清金贞玉洁”等等。墓碑上这些难以理解的文字,村中的老人也说不很清楚。通过咨询文物部门的专家学者,方知其意。

    例授,清制封典,朝廷按照定例授予官爵:授给本身者为例授;因推恩而授给本人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及妻之存者为例封,其殁者为例赠。

        恩荣,集中记载历代皇帝对本家族或某些成员的褒奖,包括各种敕书、诰命、御制碑文等,有的还包括皇帝或地方官员为本家族题写的各种匾额。目的是通过重君恩来彰明祖德。

        寿官,是指在清代养老制度中,由地方推选并经皇帝恩诏颁下,授予老人冠带的一种名誉头衔。

        满清官员等级分“九品十八级”。“皇清例授军功五品衔”、“皇清授從九品”和“皇清恩荣寿官”墓碑主人生前都很荣耀,有功于清朝政府,得到过皇封。“皇清处士”则表示是平民百姓。“金贞玉洁”是对贞洁女子的称呼,一般的女性称为“孺人”。

        石家老林的皇清古碑,碑帽形状也不一样,呈屋檐形状的居多,有五块很特别,一块是祥云碑帽,四块是蟠螭龙碑帽。立祥云或龙头碑属于条件较好的家族所为,一般的家族在那个年代根本没有能力立祥云或龙头碑。据说一块祥云或龙头碑一名能工巧匠花费大半年的时间精雕细琢才完成,立碑费用是一般家族可望不可及的事。

         “军功五品衔”碑是石氏十一世祖石清及妻室吴氏、戴氏的合葬墓碑,光绪六年(一八八〇年)岁次庚辰清和月生前自立。碑高一米三五,宽七十公分,碑帽高八十公分,宽七十六公分的蟠螭龙碑帽,正面对称阳刻两条栩栩如生的巨龙,驾着祥云盘旋着,双掌之间是一个太极图案的圆珠。两条龙的下方刻着“皇清”两个字。反面无碑文,亦无任何图案。石清,字清,号化远,曾得到清廷“军功五品衔”的皇封。“军功五品衔”的官衔不算小,相当于知府,放到现在,是地级军分区司令员。据说,此军衔不是实职,是花钱捐得的虚衔。不管是怎么得到的军衔,“例授”表明是授给石清本人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金贞玉洁”碑是石家老林唯一的一块节孝碑,也是莱芜现存较好的几块节孝碑之一,是光绪十二年岁次(一八八六年)丙戍三月,石家亲友族人为石贞田之妻王氏而立。碑的正面阴刻有“金贞玉洁”四个大字,背面刻有碑文,介绍了王氏养子之难、生活之苦、守节之志。碑高一米六五,宽七十一公分,碑帽是龙头帽,高八十五公分,宽七十八公分,正反面都是阳刻双龙戏珠图案,碑文书写工整,刻工细微精致,全部手工制作。碑文由邑痒生石子瀛撰写,碑字由郡增生张玉辉锈刻。

        值得一书的还有两块碑,一是十世祖石光祥的墓碑,由于当时石家逃荒来此居住,家境还不宽裕,所以石光祥的墓碑极为普通,屋檐形碑帽,碑身无墓志铭,矗立在石家老林中央,虽貌不起眼,却是最古老的墓碑。二是石兆祥的墓碑,石兆祥是村庄的文人,在颜庄区当团长时,曾带兵打过土匪,后来回村筹建了学堂。石兆祥一生为人忠厚善良,不计个人名利。所以他的墓碑虽是龙头碑帽,但在中榜行文中没有任何官衔标示,只是冠以“处士”,充分体现了他不为名利的高贵品格。墓碑的背面有其侄石金章撰写的墓志铭,详细介绍了石兆祥不平凡的一生。

        洋溢村庄喜悦的场院

        场院,滋润着村民的汗水,洋溢着村庄的喜悦。收获的季节,场院堆满了村庄的喜悦。

        生产队存在的时候,一个生产队一个场院。在靠近村庄的平整地块,专门选一块作为场院。随着生产队的解散,村庄的场院也变得五花八门,一户一个,或者几户合用一个,大大小小,都由自家房前屋后的闲场地改造而成。生产队原来的场院地,因靠近村庄,土壤肥沃,成了村民的菜地。

        生产队的场院,一般夏秋用来打场、晒粮、分粮,冬春复耕种植小麦。麦熟季节,各个生产队都要选好地块提前收割小麦,整理场院。整理场院,看似简单,其实工序很繁琐,主要有铲场、泼场、焵场、磙场四个环节。铲场是个细致活儿,先用镢将小麦收割后留下的麦茬铲干净。再用锄浅浅地耪一遍,比犁地要浅,大约三指深。耪完后,再用荡耙子耙平低洼不平处。铲完场就开始泼场。先在耙平的场面上用水瓢泼一层水。泼水很有讲究,水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太多场面不容易干而延误打场时间;泼的水少了,浸不透场面而影响场院的质量,场面凹凸不平或者场面缺少硬度。场面上看不见水汪,显得干爽时,就开始焵场。焵场既是为了防止泥土沾染碌碡表层,又是为了防止场面干裂。焵场是在泼好后的场面上均匀地撒一层麦糠,没有麦糠,也可以用茅草或麦穰代替。最后是磙场,套上耕牛拉着碌碡,在撒过麦糠的场面上滚压数十圈,压实后用扫帚扫起麦糠,一个场院就大功告成了。

        生产队的场院,从麦熟季节开始,到秋收完毕,一直荡漾着欢歌笑语。

    麦熟一晌,生产队的场院刚刚整理出来,麦子就赶着趟儿收割起来。男劳力将一个个“粗壮”的麦个子,肩挑车推运到场院,垛在场院一角,凸起一座座“小山”。女劳力头顶花手巾,围坐在麦场的周边捋麦,怀中倒压的那把锋利的镰刀,“唰唰”两下将麦穗和麦秸分离,沉甸甸的麦穗雨点般扔进麦场的中央,麦秸整齐地一束束放到了身后。随着场院里麦穗厚度的增加,场院边的“小山”逐渐变小。麦穗在火辣辣的太阳下晒得松散、干脆,用脚一踩,就会蹦出麦粒来。经验丰富的打场老把式,随便捡起一个麦穗,用手一搓,将搓下的麦粒用牙一咬,“咯嘣”一声,微微点点头,表示可以轧场了。轧场是个耗时间的活,时间不够,麦粒便碾不下来。开始的时候,一般是德高望重的老把式,牵着牛拉着碌碡,当碌碡走出一个金灿灿的圆圈时,老把式就把手中的缰绳递给早已急不可耐的后生。后生牵碌碡打场的空当,老把式就蓄足了劲等着后面的扬场。此时,场院里的女劳力,则拿着排杈收拾场沿边,把碾光的麦穗刮掉,重新换上没有碾到的麦穗,这能节省一大部分时间。松散、干脆的麦穗被重力轧薄,越轧越薄,人们再一次将它们翻起,接着又被轧薄。麦粒纷纷蹦出。挑开最上面覆盖的一层麦穗,微黄的饱满的麦粒铺满了场地。碌碡一圈圈地滚过庄稼人的心田,庄稼人脸上的笑纹便一圈圈地荡漾开来。轧完场大家一起动手搭堆,准备扬场。扬场是一项技术活,都会看风向,风小或者没风,不能扬场。扬场通常是一位行家掌簸箕,两位上料的帮工,一位扫余麦子的。掌簸箕者把好风向一簸箕甩出,麦粒一边,麦糠一边,楚河汉界分明。扫余麦子的要戴上苇笠,扬下的麦粒不时地落在扫余麦子的苇笠上,砸的噼里啪啦响,犹如带有节奏的雨点一般,悦耳动听,仿佛炎热的场院上下着沁心透凉的丝丝小雨。正在挥舞着簸箕扬场和挥掀上料的人们,一点也感觉不出炎热来。黄昏时分,该分粮了,场院里架起几盏嘎斯灯照明。人们一起汇集到场院里,准备抓阄分粮。分粮的场面热闹纷呈。大人忙着分粮,小孩子忙着在平坦的场院里练空翻、撞拐、老鹰捉小鸡。最有趣的游戏是捉迷藏,场院里可用来做掩体的有很多,人群、装满粮食的粮袋、麦穰垛……最大的掩体就是小山似的麦穰垛。随便掏个洞,钻进去,就难以找到。场院里的游戏,直到分粮队伍散伙之后才会结束。

        麦季过后,场院得以短暂的清静,随后就是繁忙的秋收。秋收时节,谷子、高粱、大豆之类的农作物,都要运到场院里进行脱离,脱离的程序和小麦大同小异,只是种植量少,热闹程度也有所减轻。秋季的分粮场面没有夏季的热闹,缘由是没有成垛的麦穰,豆秸垛、谷穰垛、高粱穰垛,虽也成垛,但是小而扎人,不适宜捉迷藏。不过,秋天也有秋天的乐趣,扑捉萤火虫就是一大趣事。追逐着时慢时快、忽高忽低的萤火虫,嬉笑着、打闹着,真是其乐融融。秋季收获的粮食主要以玉米和地瓜为主,谷子、高粱、大豆只是辅助种植。玉米和地瓜,早些时候产量低,生产队都是收获后运到场院集中分。后来,随着农业科技水平的提高,产量越来越高,不再运到场院集中分,而是就地分。随着谷子、高粱、大豆种植的越来越少,秋季场院越来越不热闹,直至秋季闲置,早早地被复耕种上小麦。

        生产队解散后,村庄的场院不再集中,而是一户一场院或者几户一场院,利用房前屋后的闲场改造,夏季打完麦子后,不再复耕,直接用作农户的柴火园。

        彰显村庄风骨的山寨

        沧桑的山寨是村庄的风骨。枫山、黄羊山、西山、柏树山、铁山环绕着村庄,彰显出几分俊俏姑娘素颜的灵秀。坐落在村庄西南的黄羊山,起伏逶迤的九座山峰宛若九头剽悍的黄羊忠诚地守护着生机盎然的村庄。

        黄羊山,算不上高峻,主峰海拔仅有六百八十六米,比隔牟汶河相望的葫芦山高不出多少;也没有秀丽的风景,只是山的阳面分布着不很密集的柏槐树和杂果树;更没有名胜古迹,唯有一堆山神庙遗留的基石和流传乡里的“九顶黄羊山”传说。尽管如此,黄羊山依然以她独特的魅力成为村庄的骄傲。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黄羊山,一座名不在典籍,史不在经传,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山,之所以远近闻名,就因其有一个神奇的传说。相传,有一个南方蛮客,寻宝来到牟汶河边,见有人在河中淘金,断定河的上游必有宝地,遂沿河而上,沿河行十几里,一座高山凸现眼前。于是,蛮客径直上山,未达山顶,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如注。蛮客急忙躲进山神庙里避雨。山神庙因多年失修,神像已无,人迹罕至,十分清冷。疲惫不堪的蛮客便坐地偎墙,和衣闭目进入梦乡。朦胧中见一童子手持红缨枪,也来庙中避雨。不一会,又跑来一个肩背长鞭、手拿墨笛的童子,边走边喊:“看山童子!”先来的童子答道:“牧羊童子,何事如此慌忙?”牧羊童子答道:“此处非讲话之地,跟我来!”说着,二人出门向险谷走去。蛮客悄悄地跟踪其后,来到山涧边,看见一块平坦的空地上有一木栅栏,里面关着十只黄羊。蛮客正看得出神,忽听牧羊童子说:“刚才雷公叫我去泰山和韩湘子合秦牧羊逍遥曲,为泰山奶奶祝寿,到五更才能回来,请你在三更时分,替我把羊赶到山下河里去饮水,千万莫误了啊!”看山童子说:“半夜赶羊出去跑了咋办?”牧羊童子用手一指竖在栅栏上的鞭子说:“有它你怕啥?”随即又哼起了一首牧羊歌:“十黄羊兮镇山宝,若牧羊兮鞭一条。七月一牧,食其灵芝草。三更时分去饮水,一事要记牢,河边黄羊石,莫向羊群抛……”正唱得起劲,天空又响一惊雷,只见云中立一神将,手持两柄大锺,高声喊道:“牧羊童子听真,泰山万仙楼大宴将开,你不快去,岱母降罪,你怎担当?”牧羊童子道:“我把羊圈打扫一下再走!”神将道:“这有何难?”他随即将插在腰间的扁鼓轻轻一击,大雨便倾盆而下。顿时圈内被刷洗得十分干净。神将把手一招,牧羊童子随即登云而去。临行时神将又举锤往鼓上猛击三下,一阵巨响,蛮客惊醒,原来是南柯一梦。

        蛮客依照梦境,向山涧内望去,哪是羊粪,尽是金光闪闪的金豆子。蛮客慌忙跳入水中打捞,无奈水深流急,只捞得几颗,其余全被冲进了牟汶河,蛮客想:“既然羊粪能变成金豆子,若能得到一只黄羊,天天拉金子,岂不更好!”根据梦中光景,蛮客隐身河岸,专待三更。等到看山童子把羊赶到河边饮水,他趁机大喊一声:“哪里跑!”随即向羊群扑去,谁知用力过猛,失脚跌入水中。那童子见有人来,便想赶羊而回,慌忙中拾起一块黄羊石向羊群掷去。那黄羊石正中一羊背,只听那羊“咩”的一声,跑下山去,平地一滚,变成一座险峻的大山。看山童子急了,举起长鞭,向还在继续长高的山头抽了一鞭,一声巨响过后,大山裂开一道石缝,看山童子和九只黄羊一同钻了进去。这时山又合拢,然后生出九个山头,从此人们就叫这座山为九顶黄羊山。

        神奇的传说,给黄羊山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也引起了人们的格外关注。缘于黄羊山美丽的传说,我从小就崇拜黄羊山、热恋黄羊山、攀登黄羊山。九顶黄羊山,主峰挺拔、九峰弧线相连,神态壮观,一年四季,风景秀丽。

        春天,当和煦的阳光融尽残冬的余雪的时候,黄羊山就从冬眠中醒来。温柔的春风唤起山上的花草鸟虫。草儿悄悄地钻出地面,嫩绿的小叶儿,像一个个刚刚睡醒的胖娃娃。这一片,那一簇,点缀着陡峭的山坡。沉默一冬的虫鸟儿也活跃起来,漫山遍野,布谷声声,蝴蝶翩翩,蜜蜂嗡嗡……夏天,黄羊山被饱满的绿色主宰着,沉甸甸的,有如一块块参差错落、勾连有致的碧玉,镶嵌在蓝天白云之间。每逢劲风吹拂,翠绿的柏槐树,抖起一片绿色的轻纱,像风华正茂的妙龄女郎载歌载舞。北雁南飞,暑往秋来,黄羊山处处洋溢着成熟的气息。杂果树上挂满诱人的果实。金风送爽,落叶飘飘,宛如群蝶纷飞。山坡上时有火红的火炬树,或东,或西,或南,或北,点缀在山间,如红旗迎风飘扬,又如朝霞误入了林间。丹桂余香飘尽,北风踏歌而来。冬天的黄羊山更加多姿多彩。落叶之木宛如洗尽铅粉展示着生命独特魅力的泳装女郎,长青的柏树宛如一面面历经沧桑依然高举的生命之旗。有时候,雪花飘落,大树小树,遍开银花,高岗低丘,玉洁冰清,仿佛一团团白云悬浮在天宇之中,又仿佛月光从童话里泻下的银色的梦。

        黄羊山的美景叫人流连忘返,然而最让人值得骄傲和神往的却是主峰的山寨。山寨,小时候听老人们讲,这是过去为了防御土匪,专门修筑的。山寨的寨墙,现在仅存一米多高的地基,从裸露石基的光滑来看,年岁一定是很久远了。然而,据第四次山东文物普查的最新发现来推断,黄羊山主峰的山寨并非如村中老人所言为了防御土匪所建(当然过去土匪为患,山寨肯定也起到了防御土匪的重要作用)。山寨建设的真正目的,最初不是防御土匪,而是两国交战的防御工事。按照山东大学的文物专家推测,黄羊山是鲁长城的必经之地。鲁长城是继齐长城之后,莱芜境内发现的又一重要的文化遗存。鲁长城从泰山山脉的徂徕山一直到黄羊山西邻的九龙山,跨越黄羊山直至黄庄境内的旋崮山,古城墙大都建在山的阴面,为的是便于抵御北方齐国的来兵。鲁长城经过的山脉,每座大的山峰都建有山寨,山寨站得高看得远,易守难攻,起到烽火台和驻扎兵营的作用。黄羊山主峰的山寨,面积并不很大,过去只是一个烽火台,不可能驻扎很多兵。雄伟的黄羊山主峰山寨饱经历史沧桑,沉积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彰显着村庄的古老风骨。

         九顶黄羊山做村庄的风骨,村庄自然就是物华天宝的风水宝地,今天,大型钢铁企业选中此地,或许就是黄羊山风骨的造化吧。

        编织村庄幸福的道路

        村庄的道路,宽宽窄窄,弯弯直直,犹如村庄的目光一样,从村庄的瞳孔里射出,射向或远或近的地方,与其它村庄的目光汇集、交织。有时心领神会,有时互不理睬,然后黯然地穿过对方的领地,旁逸斜出,伸向远方,纠结出让人难以辨识方向的“十”字或“米”字。

        村庄的道路,以土路为主,看起来十分丑陋,弯弯曲曲,坑坑洼洼,晴天跺脚冒烟尘,雨天走路两脚泥。村庄的土路没有鲜花簇拥,只有野草相伴。村庄的土路,烙印着牛羊的蹄印,散落着牛羊的粪便。尽管如此,村庄的土路却是我们乡村娃的快乐之路。我们背着书包上学,我们挎着筐子上坡,欢笑着,跳跃着,不因土路散发出的泥土和牲畜粪便夹杂在一起的腥味而厌恶,不因土路的坑坑洼洼带来的行走不便而抱怨。儿时的趣味游戏,有很多是在小土路上进行的,甩纸褡、弹溜蛋、摔泥碗、滚铁环……青草簇拥的土路上,流淌着我的欢乐童年。

        村庄的土路,是村民的富裕之路,幸福之路。土路连接着家家户户,土路连接着村村落落,土路连接着山岭田野。记忆中的家乡土路,纵横交错,承载着村民耕作的希望,编织着村民致富的梦想。一条向西通往颜庄的土路,从村西出庄,绕过半个黄羊山直达颜庄。颜庄自古就是周边最繁华的村落,设有集市,村民的日常生活用品及生产用具,都要到五天一集的颜庄集上购买。虽然日久天长的脚踏和车压,使路面变得坚硬光滑,但是路面依旧狭窄、碎石繁多。路边的荆棘不知刮破了多少人的裤脚,也不知溅起的碎石碰破了多少人的脚面。尽管如此,村里的人都对这条土路富有深厚的感情,因为狭窄的土路为村子架起了出山的桥梁,村民们走出村子,带来了富裕和幸福。

        村庄的土路,承载着村民的幸福与欢乐,同样见证了村子的贫穷与落后。一条向北通往里辛的土路,是早些年村民的取水之路。村庄地处山岭,水源贫乏,自古村中少有水井,只是村南一眼老井有水源,村南老井虽然有水源,但是在雨水稀少的春冬季节,有限的水源对整个村子来说也是杯水车薪。不是雨水旺季,村民吃水主要是到三里以外的里辛村河南去挑。在铁制的水桶普及之前,村民挑水只能用泥罐子,路途遥远,道路狭窄,崎岖不平,一不小心路边的石块就会碰烂泥罐子。小时候,跟随着大人到村北的山岭地耕种,路边经常看到泥罐子的残片,那些残片就是挑水碰烂了泥罐子留下的见证。据村中的老人们讲,村里人出村走过的最多的路就是这条通往里辛的土路,那时候只要是到北岭干活,都会挑上一副泥罐子,利用歇息的时间到里辛村河南挑上水,放工时再挑回家。尽管人们十分熟悉土路的路况,日久天长总是有人不小心碰坏了泥罐子,担着俩罐子出门,提着一个空扁担回家的尴尬局面经常发生。通往里辛的一条土路见证了家乡自古以来吃水难的历史。

        村庄的道路,除了数不清的土路,还有一条柏油路。柏油路位居村庄的东侧。先前它只是莱钢特钢厂的一条生产专用路,沙石铺面,雨雪天,土路泥泞难走时,沙石公路却既不起尘,又不沾鞋,倍受青睐。后来沙石公路拓宽,成了一条四车道的柏油路。柏油路让僻壤的村庄一下子成了交通要道,甚至成了钢城的城中村。柏油路是村庄连接外界的一条纽带,正是有了柏油路,村庄才开进了拖拉机、大汽车、小轿车。柏油路是村庄和莱钢银山型钢厂的分界。路西是村庄,路东是银山型钢厂。村庄,一天天地看着路东的银山型钢厂慢慢地成长起来,看着银山型钢厂的高炉身影一点点地由模糊到清晰,看着高炉一步步地从远处来到了路边,直到近在咫尺,一路之隔。

        村庄和银山型钢厂隔路相处,关系融洽。早上,村庄里在银山型钢厂打工的小伙子和大姑娘走出自家的院落,三三两两地相伴着,越过柏油路进入宽敞的钢结构大门;傍晚,还是这些人又带着一身的疲惫或收获的喜悦,越过柏油路,在村头分手,然后和着一两声的狗吠“吱呀”打开自家的院门。

        清晨或傍晚,晨练和散步的银山型钢厂的工人,越过柏油路,穿越村庄到村南的黄羊山去吸收新鲜空气,然后又从山上慢慢地下来,有意无意地在村庄的民房前展示着自己心底的那份优越,然而目光却时不时地注视着那缕袅袅炊烟,有时在一方绿油油的菜园旁留步,贪婪地注视着园中的黄瓜、茄子好长一段时间。

        一年又一年,村庄与银山型钢厂在柏油路的两边各自经营着属于自己的日月,互不干扰、和平共处,但又在不觉间相互渗透、默默交融。银山型钢厂的高炉,整日肆无忌惮地喧嚣着,而且不厌其烦地冒着带着刺鼻气味的烟尘,有些张扬、有些武断地侵袭着村庄独有的安然。村庄尽管烦操,却依旧默默地忍耐着喧嚣与臭气。喧嚣与安然仅是一路相隔。日子就这样如潺潺的溪流,慢慢地滤去喧嚣,流逝着安然。

        忽然有一天,一个小车队停驶在了村东的柏油路上。一群穿着端正的人走下车,站在柏油路上,面对着静静的村庄用手指点了几下、再在一张图纸上圈几下,然后又对着喧嚣的高炉指点几下、比划几下……

        于是,村庄整体搬迁的消息不翼而飞。没过多久,村庄整体搬迁就付诸于了行动。满载着村庄家当的农柴车,行驶在柏油路上,逐渐远离了村庄。

        柏油路见证了村庄拆迁的整个过程,滋润着村庄流下的一滴滴眷恋的泪水。面对着长臂挖掘机,挥臂铲倒了一座座红瓦白墙的房屋,一开始,几位老人固执地张开双臂站在庞大的铲车前,试图阻挡住那一阵阵坍塌的轰响,以沙哑的嗓音倾诉着对祖辈居住的家园的挚爱,但是,最终,老人们还是含泪退出村庄,站在柏油路上看着自己的老屋慢慢地倒塌,任凭墙塌房倒溅起的粉尘在眼前飞扬。

        一夜之间,村庄的目光变得模糊起来,偌大的一个村庄,再也找不到一条可行之路,碎石瓦片压住了村庄内的街街巷巷,与通外的主干道失去了往来,主干道逐渐被疯涨的荆棘和荒草所遮盖,再也无法行走……此时,唯一可以通行接近村庄的道路就是村东的柏油路,柏油路似乎比以前更加笔直、更加宽阔,自豪地承载着一辆辆南来北往的车辆。谁曾想,正是这条曾经带给村庄富裕和幸福的柏油路,“吞噬”了村庄,改变了村庄的命运。

        孕育村庄希望的学堂

        村庄的先祖重教崇学之风古已有之,并世代传承而造就了不少人才。清朝时期石清例授军功五品衔、石聚田恩荣寿官、石珍授従九品;建国初期石鸿昌考取清华大学;恢复高考后,几乎每年都有学子考取高等学府。

        村庄最早的学堂成立于民国二十年(一九三一年),村庄的文人石兆祥主持建校,在村庄的北岭盖起了三间茅 草房作为学堂并负责传教授业。石兆祥,名瑞,字兆祥,清朝末年,任颜庄区的一名团长,曾带领部队在寨子乡庙子村打过莲花山的土匪。石兆祥忠厚善良,办事公正,别人当官当富了,可他当官当穷了。石兆祥当团长三年,那些团丁们、土豪们挥霍的酒茶饭费都记在他个人的名下,到头来一算账,他回家卖了三大亩地(合现在的十二亩)才把账还清,此事在颜庄区一直流传至今。学堂成立初期,村庄里的人生活还很拮据,孩子很小就得下地干活或者帮助父母做家务。让孩子进学堂读书,一般家庭连想都不敢想。为了让村庄的适龄孩子都能进学堂读书,石兆祥一家一户做孩子父母的工作,摆事实讲道理,使村庄的适龄孩子都能进学堂读书。

        村庄的学堂,三间茅草房支撑了三十五年,三十五年培养了村庄一大批学子。一九六六年学堂进行了扩建,校舍达到了五间,还建了一间伙房,两间露天茅房,砌院墙一百余米。学堂扩建后十年,我入学读书,那时学堂里只有一排房子,一间西挂屋子是一名公办老师和两名民办老师的办公室兼公办老师的寝室,一张木床,三套办公桌椅,十几平方米的空间摆的满满当当,几乎插不进脚去。东四间草房是两个教室,教室内的课桌是用土坯垒砌的,表面用黄泥抹平,裱糊一层旧报纸,凳子都是学生自带的各色板凳。由于教室紧张,教师不足,那时都是复式班编制,一、二、四年级一个教室,三、五年级一个教室,遇到新生过多的年份,教室里安排不下,一年级只好到学校附近的民宅租房。记得那时学堂里没有操场,只有一个比普通民宅大一些的院子,院子里长着两棵对掐粗的柏树,柏树是学堂成立时栽植的,我上学时已经生长了四十余年。我入学堂的第二年,也就是一九七九年,学校进行了第二次扩建。这次扩建,向东扩出了十余米,向后扩出了近二十米,在后面新建三间瓦房,在东面新建三间厕所,分教师厕所和学生男女厕所,新盖大门垛子,安装了两扇铁大门。学校占地总面积达到了九百九十平方米。有效地改善了办学条件,营造了良好的育人环境。

        一九九四年,村庄与临近的南赵家峪、北赵家峪、张家岭、银山村联合办学校,建起了占地十几亩标准较高的三层教学楼,购置了木制学生课桌椅,使学校的教学环境大为改善,教学质量也不断提高。原来的学堂成了村庄的幼儿园,后来幼儿园转为民办,学堂得以闲置,闲置期间曾用来作为村庄的卫生室,几年后卫生室搬出,学堂卖给了莱钢的退休工人。村庄整体搬迁时,学堂被拆除。

        留住村庄记忆的风景

        四季风景是村庄永恒的记忆。小时候,几乎每天放学后,我都要撵着几只乖巧的山羊或者挎着割草筐,去爬村南或村西那些卧牛状的山。村庄的山,算不上高,也说不上矮,坡势悠缓绵长,长长的山脚一直伸延到村庄里。爬到山顶,随意在一块平滑的山石上坐下来,静静地守望着山下的村庄,一只蝴蝶不知何时静静地歇在肩头上,一只蚂蚱悄悄地爬上了裤脚……此时,根本没有兴致去理会这些,注意力完全被山下的村庄夺了去。村庄,如画卷一般的村庄,一年四季的任何时节,都会在眼前展现着异样的景色。

        春季是村庄最丰润的一道风景,斑斓多姿,欢乐祥和。春季的村庄,所有绿色的枝枝叶叶花花蔓蔓,都是那么生机勃勃。除了满眼青翠欲滴的绿色,还有意想不到的雷雨。春雷,震醒了一切蛰伏的生灵;春雨,润活了所有绿的基因。一年四季在于春。春季来临,村庄还没有从春节的欢乐中走出来,便失去了节日的清闲。人们早出晚归,出出进进都是忙碌的身影,就连平日里蹲街头扯闲呱的老者和疯跑街头的小孩也没了先前的闲情雅趣,自觉地加入了忙春大军。村庄的春天,播种着希望的种子,孕育着丰收的喜悦。村庄的春天,永远是一个年轻而富有光泽韵味的春天!

        夏季是村庄最热闹的季节。夏收时节,村庄外的田野里,金黄的麦浪一眼望不到边。麦田收割的男人,下半身隐在麦浪里,上半身起起伏伏,像游泳健将一般,手里的镰刀“唰唰”地劈倒了一片片水波似的麦浪。麦场上,女人头顶花手巾,围坐在麦场的周边捋麦,怀中倒压的那把锋利的镰刀,“唰唰”两下将麦穗和麦秸分离,沉甸甸的麦穗雨点般扔进麦场的中央,麦秸整齐地一束束放到了身后。打场的好把式,一手持缰绳,一手持鞭杆,撵一头老黄牛,拉着粗老笨重的碌碡在麦场的中央转着圈儿打麦。烈日下,拥拥挤挤一场的麦穗“噼啪”作响,金晃晃的令人眩目。碌碡在麦穗里沉浮,老黄牛“吭哧吭哧”地打着响鼻,人的汗珠子四下溅飞。这时候的村庄里几乎是空着的,就连鸡鸭狗也忙活起来,尾随在人们的屁股后头奔波在麦田里和麦场上……

        秋季的村庄是最繁忙的季节。秋风掠过田野,一场空前的秋收大战就在村庄打响了!男女老少一齐上阵,大车小辆集体出动,天籁人籁遥相呼应;地里人山人海,笑声鼎沸;路上车来车往,络绎不绝。玉米、高粱、大豆……熟透的农作物在茧手的簇拥下一股脑儿涌进村庄。平日里略显空旷的农家小院顿时热闹起来,到处是秸秆,到处是果实,拥挤的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人们白天在地里忙活,晚上在家中也闲不住:晚饭后,农家小院,男女老少,有说有笑,围坐在院子里剥玉米、搓高粱、捶豆秸。大人们边干边聊,小孩子则围着玉米堆、豆秸垛追逐打闹。一直忙到子夜,整个村庄才渐渐安静下来。放下镰刀,人们又操起了镢头刨地瓜。地瓜必须要随刨、随切、随晒。为了抢收的方便,一些人干脆在地里用餐。临近中午,家家派出孩子挎篮提壶,来给大人送饭。一家人席天幕地,大饼卷葱,青菜蘸酱,吃得山高水长、野性十足!边吃还边用惬意的眼神看着满地的地瓜,仿佛那些地瓜一不盯紧就会飞走似的!秋忙过后,家家仓溢囤淌,户户五谷丰登。

        冬季的村庄是灰色调的。房屋、巷道、树木、草垛,被啸叫的西北风舞成一幅漫不经心的素描,线条和笔触散淡而粗糙。当太阳跃过树梢、跃过屋顶,一直快接近正午的时候,和煦的光芒才将村庄从寒冷的夜里彻底唤醒。醒了的村庄还是那么萧条和寂静,只有一群群的麻雀“扑扑撒撒”地在光秃秃的树枝间嬉戏着。柴火垛是冬季村庄的一道风景,圆形的柴火垛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像一个个巨大的蘑菇。柴火垛是大人和孩子们最愿意去的地方,因为柴火垛的暄软和舒适是极好的避寒和嬉戏的地方。柴火垛也是鸟雀最愿意光顾的去处,因为柴火垛里有永远也找寻不完的草种子和秋收遗漏的谷物果实。柴火垛下的朝阳处,三五成群、肩挨肩蹲靠着晒太阳的大人们,将臀部贪婪地深深地堕进暄软暖和的柴火垛里,裹着厚棉裤的两腿高高地蜷起来,扣着顶旧棉帽的脑壳缩到了宽肥油亮的裤裆后头,两手交叉着袖进了棉袄袖里。小孩子则不顾大人的训斥,将柴火垛掏出一个个洞,三五一伙玩捉迷藏的游戏。当然,冬日里若有一场雪落下来,围坐火塘,酌酒赏雪,村庄里那温暖的纯洁的颜色,又是另一种意境了。

         村庄的四季风景,永远烙印在我的心中。

         村庄的消失,其中富有深远的现实意义。追求幸福生活是人类的本能,逢上了好时代、好政策,离开村庄的人们,凭着坚忍、宽厚、诚实、仁爱、勇于吃苦、乐于付出的性格禀赋,住进了更为适宜的生存与发展的新环境。村庄的精魂将伴随我们不断开阔的视野,不断迈进的步履,走向更广、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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