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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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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青天牧羊 发表时间:2015-05-14 11:39:00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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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小说采用夹叙夹议的描写手法为读者讲述了一个老师打学生的故事,学生父亲的死亡,无疑使这件事升温,和学校有了关联性。被委托的汪老师在谈判会议上用只给的最后5分钟义正词严的指正了学校对这件事处理的不当和不公道之处,挽回了死者以及家属的尊严,讨回了一个公道。意外的是最后汪老师得到的实情是:大红叔的死还真的与学校没有关系,是因为老婆的外遇而自杀的。故事富有戏剧性的变化,令人啼笑皆非,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是这个故事的表象。掩卷沉思,不难发现,父亲死与不死,学校老师打学生都是个恶性事件,需要惩罚和制止,而不是包庇老师和不重视学生所受到的伤害,这是文章要表达的主层意思。也正是因为跌宕起伏的不相关事件作为副线埋伏促使情节发生变化致使故事上升到棘手的地步并需要处理的程度,才使故事有了看点。小说语言凝练。构思独到,笔法娴熟。拜读佳作!

    “我再提醒大家一下,还剩最后五分钟。有什么话赶紧说!”主持会议的乡教育办赵主任顿了一下,清清嗓子,“我想我们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这个这个,邻县的汪老师到现在还没发言,你的意思是?”赵主任斜着眼睛,居高临下地说。

    指名道姓要我说话,一屋子的人,目光集中到了我的身上,看来想蒙混过关是不行了。可我能说什么呢?到目前为止,我连今天这个会议的性质都还没弄明白,是座谈?还是谈判?居然糊里糊涂地坐了4个多钟头。但我不能不说几句。

    “嗯。”我大声的哼了一声,香烟缭绕七嘴八舌的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就剩最后5分钟了是吧?那好,我就讲3句话。”我一字一顿地说。我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会场,只见主持人赵主任的眼睛像两把刀子正砍向我。

    这是在做什么呢?

    姑且称之是一场谈判吧。

    却是一次极不对等的谈判。

    一方的代表人有:乡教育办主任、乡司法所长、乡财政所长、乡中学校长、乡中学教导主任、乡政府秘书,副书记。

    我方:我,我的堂兄弟1人,我的堂叔1人。

    下午3点钟的时候,我还在邻县的讲台上和学生们大谈特谈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正吐沫横飞之际,我的远房兄弟如意找到我,大声对我说:“兄弟,不好了,大红叔吊死了。”

    我赶紧制止他的大声,小声吃惊地问:“哦,怎么了,他那么年轻,应该不到40吧?”

    “谁说不是呢?他今年36.”他依旧大声说。

    “因为什么呢?”

    “因为他儿子在学校被打了,去找了几次,无人理睬,一气之下,寻了短见。”如意讲得脸红脖子组。

    “儿子被打了,老子寻短见,这似乎说不通啊?”

    “大红叔临死前留有遗书,上面写的寻死理由就是这个。另外,他在遗书中交代,要你去为他伸张正义!”如意讲的越发激动了,我让这个粗鲁的堂兄弟声音放小点。

    “哦,还特别提到我了?真的?”我很惊讶。

    “我还会骗你吗?大红叔知道你懂一点法律。对家庭的事情向来也很关心,所以遗书求你。”如意这下小心翼翼地慢慢解释道。

    既如此,我还有什么好推脱呢。“那要我做什么?”我开门见山问道。

    “我们要去乡政府要个说法!我们要中学赔礼道歉,要他们给予赔偿!”如意讲的又有些慷慨激昂了。

    “哦,这样啊。这个恐怕不可能吧。”我深知此事太过棘手。

    “兄弟,既然老叔遗书指明叫你摆平,那你就走一趟吧”如意声音又大起来,且拿亡人压我,我也不好说什么了。家乡风俗“亡人为大”。我提出来看看遗书,并去慰问一下堂婶。如意说,不用了,这个有什么好看的。我,你还不相信吗?时间来不及了,你赶紧收拾一下,我们走。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和他上了开往邻县的三轮车。

    在颠簸的三轮车上,我问了一下堂弟鹏程被打的情形。如意告诉我——

    鹏程在中学读一年级。一天在上英语课时,老师带学生读课文,鹏程没读,在低头看一本武侠书。老师发现了,就走过去,劈手将书夺了过去,然后顺手在鹏程的脸上“啪啪”就是几巴掌,顿时将鹏程打的鼻子嘴巴流血。不仅如此,老师打完后,还恶狠狠地将鹏程拖到门外,丢下一句话:下次再这样,看我搞不死你!鹏程满脸是血,可是没有一个学生老师过问。他就一个人哭着跑了20多里山路回家了。大红叔看儿子这般模样回家了,当然很生气。就安抚好儿子后,赶紧跑到学校,了解情况。到学校找到校长,校长居然说没有这回事。大红叔就又找到英语老师对质,英语老师说:“我是打了他,谁叫他不听课呢?那是对我的极端不尊重。对不尊重我的人难道我不该处理吗?”大红叔很气愤“你处罚他一下也可以。问题是你打了后,不管不问,让他一个人跑了几十里山路回家,要是发生了意外,你负得起责吗?”校长看到这里,赶紧说“好了好了,老师也是好心,出于教育的目的嘛。现在不是没事吗?没事就好。老师我们要教育。你呢,也不要往心里去,毕竟你孩子有错在先。”大红叔见校长没有一句道歉的话,反而处处为老师辩护,就说:“这个事情不能这么就完了,你们学校必须把这个老师开除了!”校长听了哈哈一笑:“家长,你讲笑话吧。这么个小事就把老师开除了,那我们学校老师早开除光了。哪个老师没点小脾气?打人不是常有的事吗?这样啊,我让他向你道歉。”但是,过了很久,大红叔也没等到老师的道歉。再去学校,校长说:“这个事都过去那么久了,我看就算了吧。年轻教师,爱面子,不愿意道歉,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算了吧。”大红叔再要理论,校长说有事不理他了。大红叔脾气犟,这件事不了了之,让他很生气,结果一根绳子就一了百了了......

    如意的叙述很清楚,我也很清楚大红叔的为人。他是一个极爱面子的人。家里尽管穷,但他总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为人办事总是赤心忠良。每年的正月初一,他都会和几个兄弟叔侄来我家看我们,我家有什么事情,他总是随叫随到,对我没的说。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鹏程是他心头肉。为了生这个儿子,他一狠心把第二个女儿,在一个大冬天送人了,当时寒风呼啸,他潜伏在那户人家门口,看门狗狂吠不已,主人开门来看时,狗便向他扑来,结果他赶忙逃走,慌乱中跌下一个几丈高的大坎子。从此,腿摔成了残疾,家也越发困难起来。

    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竟走了这条路。我心中甚为不忍。

    到底该怎么为我死去的堂叔维权呢?我心中没底。和政府叫板,能有好吗?

    我们到达乡政府时还不到五点。出乎我的意料的是,书记乡长对此事很重视。乡长是个瘦瘦的30开外的年轻人,立即指示成立一个临时专案组要求务必妥善处理。

    谈判在乡中学的会议室举行。七点钟准时开始。校长介绍了情况,表明一个观点:大红的死和学校没有一丝一毫关系。乡司法所长从法律的高度阐明了政府的意见:如果大红的家属认为,大红的死,政府学校要负责任,要拿出证据来,可以通过司法途径,民事诉讼、行政诉讼都可以,政府奉陪到底。财政所长说政府很困难,民政也没有钱可以给死者予以帮助。校长司法所长财政所长的话为会谈定了调,然后其他所有人的谈话都是基本围绕这个中心展开。我注意到,在乡政府代表中,有一个人始终没正式发表意见,只是微笑地听着大家的讨论发言。

    我的堂叔,做过几年村干部,极力渲染了大红家的困难,请求政府予以帮助。但在座的人几乎众口一词:乡政府更困难。我们天天起早贪黑收两税,动不动还被老百姓骂,公务员连工资都发不出去了。实在是爱莫能助。

    如意很激动,讲不了几句就要骂娘,他们不让他说话,他急的哇哇大叫。他于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又是递眼神又是踢我脚,要我发表意见。我对他的粗鲁很反感。

    我一言不发。我竖起耳朵,认真听着他们的每一句话,静观事态发展。

    “我的第一句话是‘我们不是来无理取闹的’;第二句话是‘人民政府是为人民服务的’;第三句话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既然还有五分钟的时间,那我把这三句话解释一下:

    各位领导:首先,农村有句老话,叫‘无钉不挂网’。不错,大红的死,与鹏程的被打之间是没有因果关系,但是有关联。毕竟鹏程被打是事实,大红屡次来校交涉得不到处理也是事实。所以,学校也好乡政府也好,说大红的死于己无关是站不住脚的。我们来是抱着解决问题的诚意来的,不是来无理取闹的。

    其次,大红的死姑且不论是否与学校乡政府有无关联,但他起码是我们乡的一个村民,这个是没有疑义的。一个村民因故去世,连最起码的丧仪都无法举行,乡政府是该袖手旁观还是该积极援手?正因为你是代表中国共产党执政下的人民政府,你就有责任和义务去为老百姓分忧解难。刚才有很多人口口声声说乡政府很困难,我要问你们是不是人民政府的干部,如果你们的家人遇到这种事,你们也这样说吗?你们的党性在哪里?你们的人性在哪里?

    再次,我在来贵乡政府之前,去看望了一下死者,真惨啦!30多岁,多么年轻的生命。家属群情激愤,一致要求将死尸拉到乡政府,拉到中学校。但被我制止了。我说,乡政府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说法的。大家不要着急,我们这就和乡政府商量。但令我们家属寒心的是,刚才就在刚才,一群没有人性的家伙居然说这事和乡政府、学校没有任何关系,乡政府和学校也不会拿一分钱。那好吧,我们向社会求助吧。这就回去把大红的尸体拉到我们乡政府的广场上去,寻求群众的援手吧。哦,我差点忘了,我还准备顺便给我在报社和电视台的朋友打个电话,让他们也都来帮帮我们这些可怜的农民吧?!

    我铿锵有力的话语在会议室震荡。会议室一下子死一般的沉寂。我站起身来,拉起如意说:“好了,五分钟到了,我们走!”

    我刚站起身,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年轻人径直走到我面前“汪老师,请再给我五分钟!”我一愣。“这样,我打个电话,你们等一下,再给我五分钟”。我问如意这是谁,他说这是乡里新来的王副书记。

    五分钟不到,王书记宣布了一条消息:经乡党委政府研究决定:一、即刻开除鹏程的原英语老师,相关手续明日报有关方面办理,并作为典型案例通报批评。二、政府学校即刻到大红家慰问,并向其家人道歉。三、政府拨款2000予以慰问,学校发动师生捐款,无论多少一律交予鹏程。”王书记话音未落,只见赵主任校长还有那些所长们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蔫了。而如意那张原本黑的可怕的脸顿时像三月的桃花。

    五分钟后,王书记拉着我的手走出会议室,热情万分,像久别的老友。

    “走,坐我们政府的车,我陪你一起去看望慰问亡者家属。还有,刚才他们说的话,只是他们个人观点,不代表我们乡政府意见,以我的意见为准。哈哈哈哈”汪书记的笑,让我觉得很假。

    ......

    乡政府慰问的人走了,天也快亮了。

    我对如意说“把大红叔的遗书拿我看看。”

    “哪有什么遗书啊?我怕你不干,编的呢!”如意狡黠地看着我说。

    “那好吧。你说说你还有多少真相没告诉我,大红叔到底是为什么死的?”我有些生气。

    “哦,那好吧,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能对别人说了,其实是他老婆跟别人好,他气不过又没办法,就寻死了!”如意小声说。

    “那你不早说!”

    “早说,你还去和他们理论吗?我们还能有今晚的结果吗”

    我瞬间石化,僵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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