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读到一篇描写打猪草的文章，勾起了我记忆里关于打猪草的趣事。

    上小学那会学校刚放暑假，母亲说：“燕儿，好好拔草，等咱家的猪买了，我给你买新衣服。”一听有新衣服穿，我高兴地叫上小伙伴，提着用荆条编的柈笼就出发了。那时猪吃的都是青草，或者粉碎的庄稼秸秆，我们村家家养猪，几乎每个孩子都要拔草，一大群孩子在一起可热闹了。

    第一次去拔草，我还有点害怕。玉米已经高过大人头了，一排排整整齐齐、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简直就是绿色的大森林。起初大家一起进地，但拔着拔着就各自走散了，谁也看不见谁。一看周围没人，静悄悄地，走到哪里都是直立玉米杆，抬头也看不见天，我就怕了。大声地喊伙伴的名字，没人答应，赶紧跑出玉米地，站到路上等找到伙伴再进地。

    伙伴们都笑话我“你怕啥呀，又没有狼。”我听了更害怕了，紧紧地跟着他们。东瞅瞅，西望望，好半天都找不到草在哪里，好不容易看到几株，刚伸手去拔，草底下蹦出一只满身旮沓的懒蛤蟆，吓得我大叫着跑出玉米地，再也不敢进地。

    这时，大我两岁的彩玲把我拉回到地里。“别怕，懒蛤蟆又不咬人，碰到草高的地方，就先抓两把土撒过去，懒蛤蟆就跳到别处去了。”我紧紧跟在她身后，一步也不敢离开。那天我拔的草最少，到家门口时，彩玲还把她柈笼里的草抓了两把放到我的柈笼里。

    七八月的时候，玉米地的草又高又嫩。红杆草长着红红的细细的杆，一条条红色的叶脉像人的血管一样在绿色的叶片上延伸；刺棘草叶缘上长着小刺，猪特别爱吃，还能止血，哪里破了把它揉碎了敷在伤口上立即就不流血了；苦曲芽，也叫苦苦菜，长着狭长的扁圆形叶片，拔断根部有白色汁液流出，母亲说年馑上它救过许多人的命。渐渐地我认识了好多草，拔草也快了，好像草专撵我，我走到哪里就有草。

    一个暑假下来，我也成了拔草高手，还经常得到母亲的表扬。每天早晨一笼，下午一笼，一次都不少。记得边家庄七月七庙会那几天，每年都唱三天大戏，初五晚上挂灯，初七正会，初八最后一天，晚上连演两部电影。最让我高兴的是母亲每天都会给我和妹妹每人一毛“跟会钱”。可以喝又凉又甜的“甜胚”，或者买纱质的蝴蝶发卡，还可以和伙伴们凑钱照一张漂亮的小合影……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逛会，早晨太阳还没起床时我们就出发了，拔满满的两柈笼猪草，下午就可以逛去了，猪也有吃的。

    有时我们也贪玩、偷懒。拔草的多是女孩子，那时河里的水清澈又干净。太阳偏西时，我们就跑到水里，水不深，刚到膝盖以下，水流也很平稳，晒了一天的河水，温暖而凉爽。 

我们在水里相互追逐、嬉闹着。我最喜欢把彩色的手绢平展展地铺开在水面上，然后看着它渐渐漂远、下沉，一把捞上来，又铺开……

    彩玲解开两个细细的小辫子，用手指把头发划匀了，出神地瞧着水里的自己。她长着两颗好看的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细细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秀气又倔强。许久她才弯下腰把头发浸在河水里，长长的头发像绵软轻柔的水草一样，在水里漂动，绯红的太阳光染红了她的脸庞。小伙伴们就给她头上、身上撩水，一时间，河面上水花四溅，歌声叫声笑声响成一片。

    湿了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偶然间发现，她的身体开始已经和我们的不一样，有什么正隐隐约约地膨胀着。

当太阳快要落山时，我们柈笼里还是空着的，回家怎么交差啊？

    还是彩玲有办法，“快拔路边的大叶草。”这草叶子特别大，几个就把柈笼填平了，再拔上一点猪爱吃的草松松的放在上面，看着也是满满当当地一柈笼草。

    后来彩玲和我们村里的一个男孩恋爱了，但两家大人不同意。男孩出去闯荡了几年，领回一个四川的女孩结婚了。彩玲嫁给了邻村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

    打猪草的日子是快乐的，单纯而美好，让人留恋，时隔三十余年仍像是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