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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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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望子 发表时间:2014-11-21 15:22:00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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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柴、米、油、盐、酱醋茶,是生活的全部,柴对于庄户人是相当重要的。作者以砍柴为题描写了大山深处人的平淡而快乐生活,歌颂了山里人的朴实与勤劳,表现了作者对家乡的爱、对生活的爱,相信在他们不懈的努力下,天更蓝,山更绿,生活更富裕。

      春天不是打柴天。春暖要开犁、发秧、插田。未忙完,梅雨接踵又至,淫雨霏霏,山中湿漉漉的。夏、秋也不宜,两季农忙累死了人,况彼时林盛难入,再者夏热秋燥的,虫蛇亦多。只待到了初冬,打柴的时机就到了。

      江南冬迟,论季虽入冬然秋味却浓。满山遍野都散发着熟透了的味道,洋溢着暖洋洋的颜色。朝远近的山望去,枫树、梨木树变了颜色,一团团火红火红地点缀在四野,红,黄,苍,翠,层次不一,恰如道道彩屏。天与地拉开了距离,几片闲云悠浮半空,野地里草尾正泛黄,只有在夜间,冷风吹来它们才会颤抖一阵。有阳光的正午,虫蛇鱼们或会出来,却一派懒洋洋的样子。这个世上一切仿佛倏地松弛了下来,人们望天,晒太阳,闲聊的日子丰富起来了。
      打柴虽说是个力气活,但又不似别的农活。在前几季中,总是农事催人忙。一入了冬,人就闲了下来,而打柴,仿佛更似农人的休闲活动,是为了调节他们疏了的筋,懒了的骨和松了的劲似的。何时去,主动权掌握在人手里,打多打少亦全由着自己。
      晴好的日子,街上那些前一天就已经约好的男人或小伙,早饭过后,太阳初升,山风乍寒,他们将串着柴架的扁担背在肩上,腰间挂把柴刀,沿着大路,向山里进发了。
      “喂,砍柴去啰!”一路过去,每经过路边的房就冲着房子喊。
      “啊,还有两口饭,你们走慢点,我扒完就来。”屋子里的人端碗出来应道。
      或者光听到屋子里发出声音,并未见人,“噢,我家的已跟前边的一起走了。”
      越往前,队伍也就越大,五个一伙,七八个一队,或许还有三两个男孩,忽而跑在前面忽而落在后边。人们沐着凉凉的朝阳,一路侃着进山去。
      山里人居住得散——只要门前有田,旁近有水,就会有人家。有单家独户守着几块梯田的,也有十家八户自然成寨,共种一菁田的。进山的路经过许多人家门口,招呼便一路打过去。山里人热情,招呼打过几轮就算熟人了,就连那些平日里不常见的人住在哪块田面上、哪个山脚下,大多心中有数。一路过去,少不了经过连片的田野,田野的稻谷早已收割完毕,稻茬林立,草垛碉似分在各处田中。那些道路原是宽阔的田埂,现在都留给了路边菊开放了,他们弃路而走进田中,将一块块田踏出一根根对角线。
      离开大路,就是进山的小道。走过开塞的堰坝,越过小溪的跳石,穿过杂乱的竹林,愈走路愈往上,山路不再光滑,飞机草伸到了路中央,而天空也只有狭长一块,人走它也走。
      这时,会听到淙淙小溪流水,啾啾鸟儿鸣叫,会看见小松鼠在高大的红椎树上跳跃。猫眼般的红椎仔和许多野果一样,地上遍撒着,是松鼠们的食物和孩子们的玩具,要是走过酸枣树下,还有一地的酸枣,被人踩坏或被小动物咬了一半的酸枣散发浓郁的香味,让人双颊发紧,迫不及待地拣拾一颗撕去皮放在口中,酸皱了脸却舍不得吐出来。
      随着山路深入,可以看到路旁谁放的几副柴架。先到一步的已钻到林中开始打柴了。有人说:“不进去了,我们也在这吧。”,大多数人不同意,好柴在深山哩。继续深入,就可以陆续听到原先走在前面那一拨一拨打柴人的声音,他们纷纷占据了好的位置。有人耐不住了,已走了近两个钟头了呢,看见熟人已经在这里干开了,撇下一起走的人,加入了另一群之中。剩下的几人再走一程,也都散去了。或许有个别执着,一心为寻好柴的,继续深入而去。

        找柴的工夫,宜聊宜歌。此时,寂静的林间有了说笑的声音,发出惊喜的叫喊,“哚、哚、哚”伐木声,怡然自乐地哼唱歌曲声。还有人吹起口哨,吹的大多是队上喇叭常放的,耳熟能详了。口哨吹得嘹亮,一曲《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响亮而悠扬,毕了,又来一曲《扬鞭催马运粮忙》,却高亢、婉转、欢快,跳跃自如,那吹口哨的人仿佛不是在打柴,而是在表演他的口哨技艺,不远林间野莺的喉也痒起来,长一句短一句地和着。这时日头已渐高升,森林暖暖地浮动了起来,多了好几分动静。

      打柴还是份技术活。没错,打柴是有讲究的,否则,谁会为一担柴而走一两小时的路程跑到这深山里来?孬柴到处有,近村的山上一天可打两担。到这深山,一是找干柴。要干透了的,担回去放入灶中就可燃;二是找硬柴,经烧且燃得旺,烧完了还会留下一灶火红的炭火,经久不息——冬天来了,烤手脚,烘尿片,燉饭菜,少不了这炭火。虽然森林里有的是柴,但有的柴烧得旺却无火炭;有的柴,明明是干透了的,但就是烧不旺;有的柴燃烧起来散发一股怪气味;还有些外表干爽中间囊水的,拎在手中沉甸甸,仿佛是硬木,假如选中它,定会让人白废力气。对山里的农人来说,认识柴并不难,他们本来就是一个好樵夫,进到他们眼中的,无一不是好柴。只是那些跟随而来的孩子,一心要有大作为,不一会寻来一堆,却被大人全部否定了。大人会说,你们想过为什么那么容易找到这些柴吗?那是因为别人寻过不要的。孩子们颇为泄气,索性坐下不干。不过,过不了一会儿,他们又雀跃起来,去干别的了。寻野果,掏鸟。
      人们钻进树丛中拖,越过小山梁扛,胆大艺高者还爬上大树,将枯枝剔下来。东寻西找,忙得快活,不觉早已过正午,力气没觉得花了多少,柴却打得差不多了,便把此一堆彼一堆的柴聚拢到一起,将树枝通通截成了一尺五长短柴棒,整齐码装在柴架中。装得差不多了,挑起来试一试,试毕又放下来往里加,直到挑起来时扁担如弓,脖粗腰硬方罢。
      孩子们也回来了,收获彼丰:澄黄的山柿,指头大的鸟糖梨,不知名的坚果,整枝的野樱桃。那样子,可以看出,肚子里定还有不少。
      小孩是不能让他们空手回去的,那些嫩的肩膀需要磨一磨。把柴刀、孩子的野果和大人小孩的衣服放到柴面上,去砍根碗口粗、五六尺长的“打狗棒”,让孩子扛回去。
      下午才三四点钟,就回来了。担着柴,一手扶担一手曲臂,甩开快步,柔韧的扁担在上下节奏地一颤一颤,轻身如燕,仿佛格外轻松。
      打柴费的功夫全在挑。走了那么远的路,好不容易进趟山,谁也不会少担些。一担柴,壮汉的有百七八,其他的大多百三五,最不济的也会上百斤。一队队人马,先后将柴担出了山。重担在压,担柴人走在路上,调匀呼吸,一鼓作气,运步如飞,一侧肩膀酸疼了,辗转换到另一侧,谁都不再言语,怕泄了气。每一程都要走上里把路,才会停下来歇一歇,饮口山泉,息息汗水,几分钟后复上归程。进山慢慢聊,一条路走了两个钟头,回程时虽看似身轻步疾,但时间上却比进山还要多。
      回到家,人们已被那一担柴挑折磨得力竭筋软了。边饮茶水边欣赏那一担堪称精品的干柴,无不满意。稍息后,将柴从柴架中取出,整齐地码在墙根或是地坪上。那些粗柴棒,选出来放在一边,等空闲的日子再劈细来堆到柴堆上去。
      随着冬的推进,气温渐渐地变冷,地坪上的柴堆亦壮大起来,几十担柴码着,仿佛一堵厚实的墙。这堵墙,安定了一家人的心。有时,不需要它化作熊熊火焰,光看着就已经够温暖了。
      隆冬来临,朔风四起时,人们可以整天呆在屋中,看一灶旺盛的火,守一盆火红的炭,食一餐热烫的饭菜,融一屋的欢乐和谐,从容地将寒冷拒之门外,仿佛千里。
      也许一天早晨,推开门来,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已在黑夜中不期而临,染白了屋顶和山冈,世界大多一片白了,而雪依然无声地飘落着,飘落在远近山岭上,田野中,大树冠顶,飘落到那墙一般的柴堆上。谁家地坪的柴堆上,还插着一把艳红的野樱桃,分外夺目,它艳映了雪地,艳映了山村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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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小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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