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身体胖,血压高,腰椎劳损,不太愿意行走。“晚餐吃少,散散步,背着念佛机,听听佛乐、念念佛……”是笃信佛教的兄弟们力劝母亲要做的养生之法。
但母亲还没有形成饭后散散步的习惯,也不习惯独自背着念佛机、优哉游哉的散步养性,需要别人引领。于是我自告奋勇地约母亲饭后、旁晚太阳不再毒烈时漫无目的出去走走。
或沿着林间小道走走看看,或沿着江堤大坝走走看看,边慢走、边观景、边说话、边聊天。
大小道路,母亲何止走了千万次,太熟悉不过了。即使年事已高、身体不适、不再种田插秧,但好多地方仍然留下老人勤劳的足迹,芳香泥土仍然浸润过老人的汗水。
走在林荫小道上,两边大树间隙中有人种上了铁扫帚,很细、很瘦、很密,而且荒草茂盛,显然长久无人打理了。母亲见状说:“这还是我开的荒。第一次开挖,好麻烦,土地板结、拣树根、拣石子、拣砖渣,浇粪水……这是什么铁扫帚呀,我种的时候,又粗又大,一棵都能扎两、三把帚子……”
我说:“您老人家前几年干得动,又勤快,当然好哟。人家本来要效仿您的,可能是老了、病了,干不动了,心有余力不足,只能半途而废。“”母亲略有感触地说:“是啊,人老了,各种想不到的病也来了,也就干不了啦……”
我笑着对母亲说:“您老干了一辈子的苦活、累活、重活、脏活,还没干够吗?” “能干,还是想干一点…….” 母亲呵呵一笑继续说:“我开荒种铁扫帚、扎帚子卖,附近人都认识我,说我扎的帚子大而结实,耐用……这两年,不少人见到我还问,咋不扎帚子卖呀……”母亲觉得自己老而有所用,颇感自豪。
长江大坝坝顶浇灌了厚实的混凝土,旁晚十分,夕阳西下,江风习习,凉气阵阵,好不爽快。走在坝顶上,两边美景尽收眼底,水牛安详而专心地吃草,历历在目,偶尔抬头看看走近它的不速之客。
坝内是郁郁葱葱的连片庄稼,坝外是防护林和奔流不息的长江。我更多地在慢走中盯着长江及其上行走的船只,而母亲则在慢走中老是关注防护林及其下面的茅草。母亲说:“这茅草怎么那么矮呀……前几年,我来这儿割茅草,可深啦……顺地面割,一把一把整齐地摊倒在地上,晒上几天,就晒干了,再拉走(茅草编成辫子后,作为捆蔬菜出售之用)…..足足拉了好几车(农用三轮车)。”
我说:“茅草也像韭菜那样不割不旺吗?”“是的,越割越旺,长的还高、还大”。“您老现在不割了,茅草也不长了,茅草都您老有感情了哟”。“这里(城郊)人都有钱了,不愿意做这些吃力的小事。”
母亲又指着一排排高大的防护林说:“树枝丫很多,哪能烧得完呀。哪年不打好几堆柴禾,冬天烤火、熬骨头汤、平时烧锅…..”
“防护林没人管吗?”我问。“有人管,我们老人又不砍树(也砍不动),只砍根部发出的枝条,才手指粗,大的只有手腕粗…..”
漫无目的、优哉游哉的散步聊天中,看着自己前几年还劳作的熟土地、说着自己前几年还能干动的熟活儿,母亲很是高兴,快乐极了,心情十分舒畅,精神大振,骄傲和自豪溢于言表——散步的目的显现了。
和母亲一同散步中,我突然明白了,母亲一生都在践行着劳动最美、最幸福的朴实而简单的人生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