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李家办丧事。一大群吹鼓手吹吹打打，忙前忙后，哀伤凄婉的锁呐，粗旷高昂的秦腔一曲接着一曲。

李家不大的院子里挤满了人，帮忙的邻居和前来吊唁的亲戚。院门口立着鲜艳的纸人纸马，从院门口到大路上薄薄的撒了一长溜荞皮，穿白孝服的大人小孩出出进进，忙碌而悲戚。

    王大爷和几个上了年龄的人坐在离李家不远的小卖部门口晒太阳。

    “我昨天早上还和李老汉说话来，好好的，不像是有病的样子，怎么说殁就殁了。”王大爷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给几个老人散了。

    “是啊，人这一辈子还不如一只鸡，鸡死了还留下几根鸡毛，这三天一过，李老汉就没影了。”得过脑血栓，走路一瘸一捌的张二麻子说。

    “李老汉真是个好人，忠厚老实，也没少吃力，就是命不好，灾难一个接一个，人强不过命啊。”

    李老汉生了三个精壮壮的儿子，老伴十几年前就去世了。凭着一身力气，他承包了村上五亩地，建起的苹果园，没日没夜的在地里操劳，硬是把三个儿子拉扯成家了。按说李老汉该安享晚年了。

    可偏偏天不随人愿啊。前年前大儿子从外地打工回来，得了急症，没几天就殁了。去年二儿子又殁了，留下一大堆妇人小孩。三儿子一家长年在外地打工，几年也回不了一次家。算起来他们家儿媳、孙媳、孙子、成孙子大大小小快十五六口了。今年八十一岁的李老汉，仍旧颤微微地自己做饭，自己烧炕。

    “知道不？听说李老汉是上吊死的，昨天夜里挂在了他们家后院的梨树上，样子可惨了。”翠兰婶子刚提着一袋盐从小卖部出来，压低了声音说。

    “可怜啊，怎么能走这条路啊？真是糊涂！”

    “这不是给后人脸上摸黑嘛，让他们以后还咋作人？”

    “这事别往外村传，传出去丢人！”

    “唉，老来难啊”。几个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

    明天一早李老汉就要上塬了，要和他的祖先还有他的两个儿子睡在同一块地里。他们彼此间离得很近，李老汉要怎么向他们解释呢？

    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那棵歪梨树可是大儿子娶媳妇那年他亲手栽下的，树上结的梨子又大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