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数节气,小寒已过,大寒在即,要不是闰月,早已是隆冬腊月。腊月里,腊梅开花,若天公作美,雪花会应景而来。雪花晶莹,梅花黄灿,潇潇洒洒的雪花间,似乎有暗香流动,如此景色,绝对叫人气爽神清,就算是寒气逼人,心里自有一分醉人的暖流。
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这样的美景,不单单是江南地面,雪花难得一见,更主要是琐事太多,没有这样的心境,未必有这些富裕的时间。应时的梅花都会一年年如期而来,就是没能打个照面。
然而总是会在隆冬时候,记起那首深入骨髓的诗歌: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又暗笑儿时的痴,明明书上这么写,趴在墙角老半天,就是嗅不到一丝梅香,不禁怀疑起古人来,又不敢明着问,小小年纪就这么纠结半天。
不管年少怎么无知,腊月的梅花,黄爽可人,就这么一直香在书本里,香在不少人的心里头。更是一种比拟,一种象征,不然老师怎么老是会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可见,腊梅有腊梅的长处,就像这世间每一个人,都会有自身的优点,不会整个人一无是处。
宝剑锋从磨砺出这句联语,到高年级的时候才听老师反复说起,风骨之类的比喻,到了初中才慢慢清楚。小时候最纳闷的是,腊梅花为什么要等到大冬天的才开花呢?并且它的花又不大,也不显眼,就不怕一场大雪、一阵大风把它给毁坏了?
可是这些腊梅,特别有骨头,再冷的天,再大的雪,也奈何不了她,风呼啦呼啦刮,雪铺天盖地下,树枝上压满了雪,一朵腊梅花都不死,连一小朵花蕾,也精神头十足,再天寒地冻,它们的生机一点不减,它们的颜色一点不变,白雪覆盖下的山村人家,倒因为有它们,增添不少的活力。更乐坏了一大帮男孩女孩,笑着闹着,在雪地里追逐,在腊梅树边上瞎转悠,瞅见树上的梅花手就痒,再怎么难弄,也要折几枝下来。女孩子娇气,做不了这活,就跟在身后,叽叽喳喳,这样的场景,恐怕从那时候起,就烙在心里头,不管时间怎么流失,都不会抹去一丝痕迹。
踏雪寻梅,或者说,想弄一点古人的风雅,那是很久以后的事,院子里的梅花,不只开过多少遍,多少日子就这么在不经意间无影无踪。再来看这一树梅花,感慨的不仅仅是它的香幽,还有年少的光阴,连同一张张醉人的笑脸,一条条麻花小辫。腊梅铁骨,花开年年,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也就这样成为记忆,成为光阴深处的回眸一望。
记得某一年,北风呼呼,雪花潇潇,腊梅花开得正盛。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火盆里的炭火红彤煦暖,关起门,看得到一点春天的影子。红泥小火炉,当有绿蚁新焙酒才更有滋味呀。中午的饭桌上,泥巴炉子支一小吊锅,咕咕嘟嘟煮着母亲做的干辣椒炒萝卜,拿出父亲酷爱的米酒,替父亲倒上一杯,酒香四起,煞是诱人,自己再饮上一杯,平常清贫的日子,一样有滋有味。屋子里酒香浓浓,院子里腊梅飘香,究竟是梅香醉人,还是酒香蚀骨,已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乡居的日子,亲和平实,哪怕是在隆冬腊月,一样有股子精气神。
今年冬天无雪,腊梅就要寂寞很多,甚至想,真是委屈了这一树树的腊梅花。前几天预报有小雪,也没见到雪的影子。不敢附会说腊梅跟雪花是一对恋人,更愿意把它们当成朋友,一年光景里,才能相聚一回,够不容易,真站到光影中间,看不到另一方的迹踪,如果是我们,心底又会是怎样的失落?
总是奢望冬天还没有走远的时候,一场雪飘飘而来,为盛开的腊梅做最好的装扮。到时候,“有暗香盈袖”的情怀,又会在不少人内心里流淌,这样的冬天,应该多出很多的画意诗情吧,满树的腊梅,满目的雪花,是不是都要格外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