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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东少年之会飞的彤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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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植美 发表时间:2020-01-04 23:29:54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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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构思非常缜密,取材真实朴素,对于童年往事,这也算是珍贵的记忆了。我们总时不时的回顾那些童真的岁月,实在令人终身难忘,值得回味的天真烂漫的年代。

    她说她会飞,有一天会坐在玉米秆上随着风飞走。

    去哪呢?

    不一定。

     

    那是小学三年级,我和彤一起趴在学校二楼图书室的窗口往下看。感觉二楼好高啊,能看到马路对面半个村落的农田菜地。

    那里绿油油的,种满了玉米和大豆。风梳过,那深浅绿色波动,就像动画片似的,排着队从一头游到另一头,像一群游在水里的鱼儿整齐有序。然后空气里一股西瓜的味道就弥漫过来——母亲每次听我这么说,都会纠正我:这叫清新味道,不叫西瓜味儿!

    我不知道学校怎么想的,或许大豆可以打豆油吧,所以才会在校门口对面的菜地里,种了这么多大豆——当然不会分给我们学生。可是打豆子、捡豆子的事全是我们学生来做。

    就这样每到秋收时节,我和同学们总要从家里带来扁担、棍棒等工具,用力的去拍打这些铺了一操场的金色巨浪般的大豆秧。

    我们穿梭在这巨浪中,个个像是没头没脑的鱼儿。我们每条鱼儿负责一小块儿波浪。当用手里的棍棒去拍面前的金浪时,隐藏其中的黄豆就会像跳舞一般被打出来。

    就这样顶着秋老虎般的大太阳,我们拍拍打打一下午,终于把这些黄大豆从金浪里拍打出来。

    而后我们再负责把这一堆一堆的金浪翻走,堆到校园外的围墙下面。

    彤虽然身形弱小,但每次干的都有模有样。除了力气小点外,比其他同学都能干,也最会使巧劲。她说她家的家务和农活她都干。她什么都会,甚至还会自己做布书包,缝衣服和床罩。小小年纪就这么心灵手巧,如果她母亲还活着,那该多棒啊。

    然后小学老师们每人分得一大包豆子,在傍晚放学时笑嘻嘻的拿回各自家里去榨成豆油。

    那时因为打豆子太辛苦,我一度幻想自己发明一个打豆机,甚至还画出一个打豆机的设计草图。彤看了半天我画的草图,指着上面的线条说:“你画的是吃蛋糕用的叉子吗?”

    我瞪大眼睛看了她一眼后,就晓得我的发明生涯结束了。

    彤很瘦很瘦,瘦瘦小小的,远远看起来像电影《小飞侠彼得潘》里带翅膀的精灵女,很灵动。我看着她那走路都有点飘的背影,总是不自觉地在想,她或许真的会飞,保不准哪天就长出翅膀飞走了。

    我老妈每天早上起床总会为我和弟弟做鸡蛋炒饭,有时还会加点海米(小虾米干)放里面,有时放点肉丝。这给我们的印像就是,炒饭一定要用鸡蛋,最好是放三个到四个鸡蛋。

    这样的饭炒出来香味扑鼻,总能把我和弟弟从睡梦中馋醒。

    然后等到我们姐弟俩爬起来穿好衣服时,一大碗热乎乎的紫菜黄瓜鸡蛋汤也摆上饭桌(老妈说这是“甩秀汤”,估计是因为需要把鸡蛋液很巧妙的甩在汤里,化成一丝丝的金飘带有关。飘带是真的可以飘在汤表面的那种哦),要不然就是一碗豆腐白菜汤点缀在桌中央,旁边还有一盘老妈亲手淹渍好的咸菜。

    总之早餐总是伴随着电视机里迎接亚运会的各类节目一扫而光,然后心满意足的我们姐弟,就踏上去往学校的路。

    因为彤彤和我家一条街,隔了几户人家而已,所以上学路上我总是去会彤彤和我们一起走。

    和我弟弟站在她家院门口,隔着铁栅栏门,能看到在厨房里,她那小小的身影用尽全身力气,去端一口有她半个身子那么大的黑色大勺。她把那大勺很用力的从液化气炉灶上端下来。

    随后她听到声音跑过来给我和弟弟开门,开心的告诉我俩,今天她给自己做了一大锅酱油炒饭,“你们要不要一起吃?”

    不是蛋炒饭吗?我和弟弟互相看了看,炒饭里当然也可以用酱油啦,但直接叫这个名字,总感觉怪怪的。

    等到她把酱油炒饭做好后,我们才发现,哇,那真是酱油炒饭呀!

    除了酱油和大米饭,真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鸡蛋、没有海米、没有忽花、没有金灿灿的豆油……什么都木有,赤黑赤黑的……用酱油炒的饭!

    弟弟小心的吐了下舌头,摇摇头。我明白他的意思,弟弟有严重的洁癖,不喜欢吃黑乎乎的料理,连那么鲜美的紫菜和乌鸡肉都不敢吃,更何况这一大盘子黑黑的酱油炒饭?

    我问彤彤好吃吗?

    彤彤大大方的给我俩一人拿出一个羹匙来,我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嗯,还别说,和老妈做的鸡蛋炒饭味道一点都不一样,别有一番滋味。

    我连吃了两大口,可能偶尔吃别人家的饭吧,不一样的味道对味蕾还是有很大的刺激,那酱香拌着米饭的清香,竟让我品到另一种人间美味。这一刻超佩服起彤彤,觉得她很了不起,才九岁就会做饭,真不得了呀。

    正当我们有吃有笑时,彤彤的爸爸突然回来了,他肩上扛着锄头,一双胶鞋上全是泥巴,裤子和衣服也被汗水和泥土弄得狼狈不堪。很显然她爸爸刚从菜地里干活回来。

    没等我和弟弟叫声叔叔好,彤彤的爸爸看到放在炕沿上的那一盘酱油炒饭,突然就一巴掌扇到彤彤脸上,破口大骂起来:“小浪衫,这么能糟蹋粮食。做这么多,怎么不撑死你?”

    我和弟弟立刻被吓傻了,彤彤也被扇到整个身子撞在炕沿上起不来。我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所措。

    弟弟突然拿起我们的书包,拉起我和彤彤就跑:“姐,姐,我们上学去,上学去。”

    我和彤彤这才傻傻的跟着弟弟跑出来,一路上我们三个人都不敢说话,急匆匆的跑向学校。

    那几乎是一路小跑,往学校跑,使出逃命的劲头跑。感觉我们就是课本上《鸡毛信》里的小英雄海娃,努力逃脱日本鬼子的搜查追踪那般,逃到连心脏都要跳出来。

    我们只管逃跑,才不管路人和车辆,甚至连铁路道口都胆敢闯过拦杆跑过去,而绿皮火车一下子擦着我们的后背呼啸而过……我们来不及后怕,也顾不得道口铁路乘警追着我们骂:“不要命了?赶去投胎呀!”

    就这样我们一路逃到学校,逃到教室里,我和彤彤还有弟弟这才扑到座位上喘粗气。

    我们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彤彤这时才忽然“嗷”的一声大哭起来,眼泪像自来水一样刷刷的流着。

    她用手去擦眼泪,擦不净;又用胳膊袖去擦,还是不行;最后索性把脸埋在双臂里哭个痛快。

    这时弟弟才想起来自己的教室是走廊的另一端,抱着书包跑了出去。

    等到班主任来视察早自习时,彤彤已经快要哭晕在座位上。班主任见到彤彤趴在桌上,小小的身影一耸一耸的动着,忽然脸一沉,低声吼了一下:“彤彤,你哭丧呢?!”

    然后班主任把教科书往讲台上狠狠一放,对全班说道:“读课文,把今天的课文读一遍,上课提问。”

    等到上早间操时,班主任把我和彤彤叫到一边来,正重其事的通知我俩:“你们两个人做操动作不标准,所以这次‘迎亚运,全民总动员,市级体育比赛’,你俩就不用去了,也不用上操场练操,你俩就在教室里上自习。”说完班主任就走出教室,不管我俩的表情有多绝望。

    一想到全班同学就刷掉两名,其中就有我一个,我眼泪“刷”地不争气的涌出来,想起早上彤彤的泪水,自己更是哭到不行。

    彤彤见我哭的这么凶,她反而冷静下来,搂着我肩膀安慰道:“不去就不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去了也遭罪,还要做操还要翻牌子(学生举着不同式样的牌子,不同举法,可以组成不同的字样,高空俯看很壮观)。”

    “可我练的很认真啊!”我哭坏了,不服气不甘气又委屈又屈辱,毕竟班里最讨厌的男生都被选上了呢。

    而且亚运会多大的一件盛事啊,我和弟弟每天早晨追着看电视里的相关报道,还会唱韦唯的“爱是love”……一想到自己也能参与到迎接亚运会市级比赛项目中,就会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自己辛辛苦苦练习了那么长时间,全白费了——自己怎么这么不中用?!……

    我索性趴在彤彤的怀里哭,全然忘了她也被刷下来的事实,更忘了她早上明明受到了那么大的伤害。

    可是彤彤却用小小的身板把我搂在怀里,任我哭个够。我能感受到来自她那小小身体的温度。等哭够的时候,我才感觉到,彤彤的身体太瘦了,隔着厚厚的校服都能感受到她那肋骨非常硌人,简直就是皮包骨。

    天啊,我从没摸过如此瘦弱之人,等再清醒一点的时候,我立刻又被自己搂住的彤吓一跳——简直就是搂着西红柿竹架子:细细的硬硬的,没半点肉肉的地方。

    怪不得平时她穿着那身校服,一走起路来,总是晃来晃去自带吹风效果。

    彤看我瞪大泪眼半天不说话,就问我:“怎么了?“

    我说:“彤,你太瘦了,你怎么能这么瘦?“

    彤带我爬到二楼的图书室,趴在窗户上,看那远处的王米地,她举起右手食指,对着天空画了一条伸向远方的斜线:“我会飞,你信吗?“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向远方。远方除了横在玉米地后面的铁路,就是一片平原,那里有村落、有树林,在远处有隐约可见的高楼大桥……我将目光收回来,看着她那因兴奋而泛红的脸颊,我很认真的问她:“你想飞去哪里呢?“

    “不一定。”她仍昂着脸庞深情的看着远方,眼里泛着光,像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出无限美好。

    等到亚运会开幕式的第二天,班主任要带几个班里优秀学生去医院看她,我鼓起勇气,第一次恳求老师带我一起去。老师看到我手里拿的印有阿童木的糖果和大板巧克力,点了点头。

    等到医院后,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彤,我们差点没认出来。她已经瘦到完全脱了人形,看上去就是一只喘着气的木偶。脸色惨白,眼睛显得又大又空洞,望向我们的那一刻,眼中立刻充满泪水。那泪珠真是一颗一颗的扑簌簌的掉落——我一直以为书上这么描写是夸大其辞,原来全是真的。

    等到我们要走的时候,她使出全身力气,从枕头底下拽出一片糖果纸来,轻颤颤地把它递到我手中:那糖纸上的花仙子正面带笑靥与花蝶共舞。

    三天后彤的小遗体就被送去火化。彤的父亲把她的骨灰盒埋入太子河沿旁的小树林里,与其他葬在那里的老去的人,一同长眠。

    不久,学校时常有同学谈论起,校园对面的那片玉米地里,总能看到一个小仙女骑着玉米秆飞来飞去的身影。

    一直到玉米秆变黄,大豆秧再次铺满校园成金浪的时候,小仙女的影子依然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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