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氤氲】系列散文之五

        ——题记

    好山好水出好茶，种茶人家，一准坐落在群山之间、竹木掩映之中。山，不一定就突兀高峭，直插云端，最妙就是如屏风一般，高矮错落，远近相接，连绵不断，围起一大片蓝幽幽的天，山尖上四时云雾缭绕，若有似无，天空中开出一朵朵俏美的云彩，变化多端。修竹匝匝，林荫翳翳，一角瓦屋，水墨丹青涂成一般，醉人的色彩，周年都不会干枯。望一眼这样的山，多看一眼这样的人家，好像有一粒种子，落进心田，静气凝神间，都听得到生根的声息。

    有谚云：泉落山头，正应了山水相依的刻画。有山，就得有水，山是骨骼，水是血脉。依山而居的人家，倘若少了山泉水的滋养，又怎么会有漫卷光阴里的风物连绵，人情无数？行走在山里，山重水复处的人家，都会有清溪相伴，汩汩淙淙间，把山居人家的清净和无争，袒露无疑，几乎有不食人间烟火的自然联想。就是这样的山水，滋养了花草树木，也滋润着散落在深山之间、白云深处的种茶人家，种茶人家的炊烟灯火、鸡鸣犬吠、寒暑交替，又把四季山色，四时水影天光，勾勒得动人心弦。

    有这样的山水浸润，才让茶有天地之味的赞誉，而本份朴实的种茶人家，又是这些滋味翩飞的缔造者，若是没有辛勤劳苦的种茶人，流传了千百年、让人赞叹有加、托物兴寄的茶中滋味，还会不会有人追崇，一品三叹？

    俗话说，靠山吃山，如果不知晓变化，总有一朝会坐吃山空，所以呢，种茶人家，守着一片山林，种麻，种谷，种茶，种桑，坡上种茶桑，田里种稻米，总之是稻麦棉油，豆菽菜蔬，一季都不拉，一样都不会少。尽管山下花谢，山中花始开，一样不会错过季节，一样会有想要的收成，尤其这伊始于春天的茶，一登场，就把山村人家的韵味，挥洒得淋漓尽致。

    山尖上的积雪还未完全消融的时候，勤劳的乡亲，早早感觉到了土地中某些气息的积聚，升腾，心里边，也多了些冬寒即将褪尽的欢喜，他们知道，只要不辞辛苦的燕子穿过云雾、破空而来，一声轻轻的呢喃，就会唤醒满山的花事，自己地里的茶，也会按捺不住，伸出毛茸茸的尖脑袋，打量春天欣然而至的精彩纷呈，殊不知，它们的神情，又点滴不露，进入到种茶人家的视线，采茶的盛事，已为时不远，一年一度的茶香绵绵，就要在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弥散开来，随风飏散，混合着各色花香，跌宕起伏，沁人心脾。

    有些性急的老把式，再也闲不住，扛了锄，来到茶园里，开始春季管理。冬翻的泥土，经过冰霜雨雪的侵蚀，温软而潮湿，虽刚刚解冻，明显有股子地气，缓缓升腾，包裹着身体，御寒的夹衣已显得多余，脸上和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索性解了夹衣，放开手脚，泥土发出的细微声响，完全不亚于身边一株株茶树发出的新春问候。

    催芽肥早已施过，一粒粒茶芽，只等春光鼓起号角，就会不遗余力的萌发，朝南的茶园，已经见得到尖尖的的芽粒了，倘若天气晴好，顶多再过五七天，就可以开采了。北向的茶园要迟上几日，刚好趁这几日天气好，再追加一些速效肥，到能采茶的时候，芽头壮硕，一点也不比南向茶园里的差，相反，由于温差、光线等因素，这样的茶草，做成干茶，风味更佳。这些微妙之处，只有种茶人家，谙于茶叶的品相，才了然于心，一般的人，哪里会知道有着多的讲究。

    看似春天的脚步慢慢悠悠，半天也走不到近前，但一不留神，它就矗立在面前，咚咚咚咚敲击着每一户人家的大门，葳蕤春光，也不亚于倾泻的万千色彩，刹那之间就远山近水、沟沟岭岭涂抹得参差斑驳、层次分明，叶间的茶芽，也似乎是一夜之间汲饱了天地灵气、雨露岚雾，嫩毫显露，硕壮挺立，这怎么不叫人喜不自禁呢？站在茶园边，看着随风曳动的新芽，真想扯开喉咙，美美吼上一嗓子，这就是家园的春天意味，这就是种茶人家的心中希望！

    采茶、采茶，满心开花，这样的话，不需要明说，一家老少齐动手，沉积了一冬的茶园，又变得鲜活无比，春天的滋味，对种茶人家而言，浓酽的茶香茶色，绝对胜过漫山遍野的鸟语花香，或者说，山青水秀、鸟语花香，因为有了醇美的茶味，种茶人家洋溢着的劳动喜悦、丰收希望，更加有滋有味，更加耐人寻味，春天的土地，因为这些茶，这些种茶的人，这一双双勤劳灵巧的手，一张张掩饰不住满足和幸福的脸庞，年年都有意想不到的精彩和回味悠长。

    种茶，未必是轻松的事，种养管护，采摘制作，都是花功夫的活，也是见功夫的活。只有舍的气力，勤于农事，园子里的茶，才会长势喜人，只有手上功夫精湛，制作出来的茶，才会有品相好，卖得起好价钱，才会有很多的茶客，慕名而来。所以呀，别小看种茶，只要是种茶人家，都会有一手绝活，做出来的茶，各有千秋，入喉的滋味，也自然不尽相同，这是几乎无法雷同的技艺，个人的功夫，都称得上独门秘籍。

    写到这里，非常自然地想起我的那个岭上人家，想起做茶时候双手黝黑的叔伯哥兄，尽管现在很多人都已经离开，改不了骨子里的秉性，我们的家，算得上种茶人家，我们都无法忘怀，入骨的茶味，悠长的乡味。